那人压低声音,附耳道:“那座庙啊,求子求财都不成,但若有人求仇家遭殃、偷窃之人暴死,那是百试白灵验!”
恒檐道:“百试百灵确实怪了些,不过阎王掌生死,应也在常理之内……”
“那里头供的可不是阎王。”
那人打断他,道:“几年前我们这长古城外头有一窝匪患,隔三差五进城抢劫,那时官匪一道,官老爷睁只眼闭只眼,也不管百姓死活。”
“当初那座庙还不这么出名,只因有个人进了庙里,咒那当官的不得好死,山上的土匪一夜死绝……结果你猜怎么着?”
恒檐顺着他的话猜下去:“……都死了?”
那人一拍手掌:“对呀!若是供阎王,未必有这般灵验!”
“这有什么关联?”恒檐奇怪道,“既然不是供阎王,那是供谁?”
“这名号说实在的,我当初听也是头一次,说是叫六什么祖……”他仔细想了一会,“前面的记不清了,后面的我记得,荼灵地神姬!”
恒檐:“……”
他眨了眨眼,原地愣了许久,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呐呐地问:“……可是六蔓真罗魔阎祖……荼灵帝神姬?”
那人眼前一亮:“对!就是这个!”
恒檐更加沉默了。
告别了这人,恒檐便去了这座鬼神庙。
鬼神庙来的人不多,毕竟是咒人死的。名气却大得很,不少人不远万里前来瞻仰,想一睹这座庙宇的真容,又怕粘上晦气,只远远地望着。
恒檐来到庙前,一抬头,便见门上以朱砂写成、张牙舞爪的三个大字——魔阎庙。
门外徘徊辗转之人数不胜数,行至里面,宾客却寥寥无几。恒檐忽略其他人投来的怪异揣测的目光,慢慢抬脚走了进去。
庙中殿宇以鬼界名称取之,位于最前方也是装修最好的殿,名叫阎罗殿。
殿中摆着的,便是魔阎祖金身。以金铜浇筑,巍峨耸立,脚踩一朵黑色莲花,层层花瓣簇拥中,一名女子金像立在那里。
双目轻阖,红衣似血,一手判官笔,落笔向前,笔尖一团血墨欲滴不滴,朝着信徒跪拜的方向指去。
一手生死簿,平摊于掌间,似要提笔沾墨,指点生死,而那墨汁便是人血,细思恐极。
恒檐的目光落到金身的脸上,那张脸平平无奇,与外头的观音像、女神像并无区别。额间也无血色纹章,浑身上下,除了红衣与黑莲,便与帝神姬无半分干系。
哦,还有这女子之身。
巫祖娘娘何其尊贵,从未在哪里立过庙宇,能知道完整的名号与这三样特征,已是难得,更遑论其他。
但就算只有一个名号,也能断定建这庙宇之人,绝非凡人。
恒檐看完金身像,目光落在殿中,阎罗殿的布置以暗调为主,红色为辅,奢华低靡。殿内以一百零八盏红烛灯照亮,明亮堂皇,但这亮中又透着一股阴冷,刚一踏入,便觉阴风阵阵,寒从脚生。
并非普通阴气,而是……
恒檐眯了眯眼,朝那魔阎金身像走去。
金像的台座后面拐出个人,看着他微愣,低声道:“您是……”
恒檐并未看他,继续往前,那人却拦在了他前面,问道:“您是……穷叔叔么?”
称呼熟悉得让恒檐一愣。
他转过头来,开始打量眼前的年轻人,此人面如冠玉,清隽秀逸,是上乘的容貌。
但恒檐看的并非他容貌好坏,而是他五官神韵,星眸如炬,长眉入鬓,在他脑海中,渐渐与记忆里所见不多的两个人重合。
这两人一个是逍遥剑宗太上长老,一个是只千年的竹妖。
而男子的样貌,也与另一张极为稚嫩的脸重合在一起,那张脸他在十几年前见过,而这十几年间,他所用的正是这张容貌。
恒檐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颤颤出声:“你是……顽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