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玉是懂事的,连道:“多谢祝芳姑娘。”
祝芳看着艾玉离开,脸上的神色分明恢复淡然自若,她负手在背,脚步利落地回清欢宫去了。
艾玉原本从那里听了和连公公的话,心里已是思虑重重,又听了祝芳几句,回到鸳鸯宫时满面的愁容比那夏晚的雷云还要浓重。
慕容婧写好了一封书信,想差艾玉送出去,却见艾玉魂不守舍地摘着院里的树叶子。
“那叶子平白没有惹你,摘它做什么?”慕容婧呵住艾玉。
艾玉回神才发现染了一手的绿叶汁,忙在袖子上拍干净。
慕容婧问她怎么了,艾玉挤出笑容来,“娘娘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封信替我送出去吧。”慕容婧将信封递给她。
艾玉接过来,看着信呆呆地又走了神,“娘娘,今儿是什么日子?”
慕容婧也不恼她神不守舍,答道:“廿四了。”
艾玉又问:“这信是给谁的?”
也难怪艾玉昏头,慕容婧自入宫以来就有个习惯,会在每月初十写一封家书送回慕容府。若那家书写给慕容将军,便会由府里的小厮找驿使送到营帐去。
慕容将军带兵打仗,四处驻扎,所以收到信的时间也不一,但大多也都能在十天内将回信送回来。
这一回慕容骞在野澍受了难,慕容婧想那信或许也送不到了,便又重写了一封,也好问问他此时情况如何。
慕容婧说:“仍旧是送回府,父亲看完会定夺的。”
艾玉点头,将信内外翻转着看了一眼,这信封是麻纸做的,是娘娘托全奚公公去采买的,虽然粗糙不精致,但十分耐磨,经得起驿使长途跋涉。
艾玉问慕容婧:“娘娘,你平日除了写信给老爷和将军,还有没有给过别的人?”
“你见我很闲是不是?”慕容婧笑起来,“你说我还能给谁写信。”
“比如,皇上,或者......”艾玉说不出或者是谁,但说者无心。
慕容婧生怕她说出个什么不能说的名字,打断她:“没有了,你胡想什么?”
艾玉赶紧摇头,“我也想寄封信回去,娘娘能不能替我代笔写一封。”
“自然可以,你要写给谁。”
艾玉是个孤儿,被慕容府买回去,便把从小服侍的慕容婧当亲人。真叫她写封家书,她也只能写给慕容府里的嬷嬷们。
艾玉帮着慕容婧磨墨,铺信纸。慕容婧用的信纸是西府地产的蚕茧纸。皇宫里用的全是宣纸,所以她特意让全奚找东临城外的商贩买了蚕茧纸来,城中几乎没有地方可以买到这样的纸张。
艾玉说了几句无关紧要地关切话让慕容婧写下,最后她自己亲手落了艾玉二字的款。
艾玉将信折好,由信封装起来,便出去送信了。
送信回来的路上,她转路去找了和连公公。
今日晨时,和连兴致勃勃地招人唤她过司礼监去,神秘兮兮地拿一封信纸给她,并告诉她:“这是皇上这月收到的信。”
皇上会将收到的信封收在常梁殿的书架中,和连进去打扫,趁无人取了最上面一封出来。
艾玉虽然不会写字也不会识字,但她是认得自家娘娘名字的。那字迹也与慕容婧写的无二。那信纸的材质,也是宫中几乎见不到的蚕茧纸。
和连还告诉她,皇上每每读了信便会找人写一封回信,只是不知道那信送去了哪。
艾玉想来和连也是不识字的,若是认识,他便能知道这信是她家娘娘写的。
那时艾玉心中便有了猜想。这信唯有两种可能到皇上手中。一,是娘娘亲手写给他的。二......这二,艾玉不敢想。
到了司礼监,艾玉忙把在做事的和连叫了出来。
和连倒是一副喜气的神情,“艾玉姐姐找我何事?”
“过几日,若是皇上又收到了信封,你能不能将信再拿来我看看?”
和连神色变得有些为难,“我今日回去放信的时候险些被皇上身边的郝公公发现了。”
艾玉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一只碎银子塞进和连手里,“好和连,帮帮忙吧。”
和连把碎银子推回去,“你开口,我没有理由拒绝,只是皇上在常梁殿待得多,我得过些时日才能找到机会。”
“好,你且小心。”
艾玉将碎银子裹进和连手中,对他一再感谢。
野澍城中,从东临都城来的驿使牵着马找到了慕容骞将军的营帐。
慕容骞当下收到的信是慕容婧初十时寄出的。
驿使十分不好意思,“来的路上遇了山涝,绕了远路,如今才到。”
慕容骞请士兵带驿使下去休息,坐在营帐的桌前拆开了信件。
“阿兄谨禀:拜别京城,是否平安。
春日渐深,边关寒凉,可见春草。近时独坐,回忆怅惘,童时光景,不再复返。
离别前你曾问我,皇上待我究竟如何,我虽神伤那般,其实并非我本意。不想你误会忧思。皇上与我虽不如寻常夫妻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却亦无桎梏纷扰。他从不叫我为难,事事关切,未曾冷落。他待我真诚,我心中明了。只我心中亦有重担,作为东临的皇后不能将皇上只留于自己身边。
阿兄于关外,万般要小心。婧儿什么也做不了,唯有替你祈祷。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
盼即赐复。”
慕容骞将信读完,又折好放回信封中。
他一向了解自己的妹妹,若她与梁晟言当真相安无事,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写这样一封信来安他的心?
慕容骞虽不是慕容家亲血子,却也是被慕容丞相当做己出抚养长大。妹妹慕容婧也是他护着长大的。当初梁晟言从先皇那求赐婚娶慕容婧,他心中便顾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