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婧刚出了院子,一个宫女捧着一团裹布朝她问道:“皇后娘娘,这猫的尸体要怎么处置?”
慕容婧朝那尸体看去,猫儿的头漏在外面,已经被水泡得发胀,它的眼睛肿得几乎要凸崩出来,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早已将它弥漫。
“且先找个阴凉处放着。”慕容婧沉沉叹气,??“毕竟是艾玉一手养大,要处置也得等她的意见。”
宫女要退时,慕容婧又问她:“全奚公公呢?”
“方才有个别宫的公公来找他,他便出去了。所以才让奴婢处理这猫儿,但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直说便是。”
“晌午的时候,??奴婢好像听见全奚公公的屋里传出猫儿的叫声。但全奚公公打发我说是听错了,我便不敢追问。且下午奴婢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时,??里头并没有猫儿的尸体。”
慕容婧打量了眼前的宫女,她对这人是眼熟的。
“你叫鹊儿?”
“是。”
“你方才同我说的话不要对别人说,这几日艾玉不适,你就代替她负责起鸳鸯宫的事务。”
“是,娘娘。”
鹊儿出去埋猫,慕容婧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一直到天黑,她才渐渐回过神来,而眼前,不知何时早已多了一个人。
祝芳进了鸳鸯宫,堂然地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慕容婧远声色厉:“你来做什么?”
“皇后娘娘,不必对我敌意深重,我来找艾玉的。”
慕容婧摆手:”她此刻无法见你。”
祝芳已经猜到几分,问得克制:“那猫儿未曾寻到吗?”
“未曾。”
“娘娘,我能同你说几句话吗?”
慕容婧未做回绝,往屋里走了几步,才回头望她:“进屋说。”
慕容婧进屋后坐下,才发觉自己的双腿也软得难以站立,??祝芳走进屋后,并不做礼数,直直地站在她面前。
“皇后娘娘,你可见过荷芳阁的苓美人了?”
“尚未。”
“那苓美人生的美极了,皇上日日与她承欢相伴,好不快活。你知道她最好的一点是什么吗?”
慕容婧不明。
祝芳朝她一步一步走去:“她一点都不像您,一眉一眼一分一毫,都不像。”
“皇上后宫佳丽,自是各有千秋。”
祝芳却为这各有千秋冷笑一声:“她既不像你,皇上就不会像偏爱你一样关切她,也不会像偏爱萧禾一样忍让她。娘娘,只要你愿意,苓美人随时可以成为下一个泠妃。”
“我不会让泠妃的悲剧重演。”
“可如果是她咄咄逼人在先呢?”祝芳说罢,慕容婧果然是一脸不明所以,她又道:“浅灵苓对猫儿的毛过敏极其严重,空气中或衣带上稍有些猫的毛发,她便会浑身发红呼吸困难。自她入宫那天起,??就将皇宫里流浪的野猫绞杀的一只不剩。”
慕容婧略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不做打断,而是听着她说下去。
“艾玉日日将橘团抱在怀里,宫里人多口杂,少不了有人通风报信,哪怕鸳鸯宫与荷芳阁差了八里路,她也必会将那猫儿视作眼中钉。”
慕容婧此刻的头脑并不算清楚,但却是醒着的,那种混沌的倦怠的情绪在剥离。
“我的话说多了,娘娘不要见怪。”祝芳似笑非笑的提醒慕容婧。
慕容婧感到眼前的人令人压抑并隐隐而升一阵恐惧。祝芳刻意的提醒,不过是要她将猫儿的事引到苓美人身上。这刻意,她竟然一丝一毫都不隐藏。
泠妃的事情发生时,慕容婧已经对祝芳心有厌恶,眼前的人满心想的只是如何利用和控制别人,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亦好似没有情感。
七王爷究竟为何派她进宫,又为何允许她这样的为所欲为?
祝芳走后,慕容婧走到院子里的那口井边,井水看起来还是很清,倒映着阴沉黑暗的天空,这里面,死了一只猫。可是,却远不只是一只猫的生命。
在她入宫的那天起,她就没有把这里当做她安生栖息的地方,宫里的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命运,要算计要利用,要攀附要生存。
她是这东临的皇后,可她从没有一天使用过皇后的权利,亦不曾背负起责任。
太后还活着的时候,她以为只要守在太后身边,就可以将这日子一天一天熬过去。太后死了,她以为自己也会死在那暗无天日的牢中。可她却又被拉了出来。
在这后宫,连一只猫儿都无法自由自在地活下去,连一只猫儿都可以成为他们获利争宠的工具,倘若她再那样悲悲戚戚地活下去,她和艾玉恐怕就会是下一个牺牲品了吧。
第二日辰起,艾玉一直闭门不出,慕容婧吩咐鹊儿替她准备早膳。鹊儿刚将食物送进去,便慌慌张张跑出来。
“娘娘,艾玉姑娘额头发烫,好似在发高烧。”
慕容婧便让全奚去请太医,让鹊儿端水给艾玉退烧。慕容婧将湿润的布巾贴在艾玉额头,一边同她说话:“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艾玉闭着眼睛,疲惫极了,只是摇头,喉咙发出些干哑声。
孙太医匆匆忙忙进了鸳鸯宫,以为是皇后娘娘病了,到了宫里才知道生病的只是一个丫头,舒然松了口气。但见皇后娘娘在身侧伴着,自然也不敢马虎,他赶紧上前请礼,替那丫头诊脉。
慕容婧等太医诊罢,忙问:“她怎样?病得重还是轻?”
孙太医起身,于一边跪下陈言:“她的脉象浮动燥乱,乃是心情郁结影响了身体,病得不重,但还是需要好好休息调理。敢问娘娘,这姑娘近日可是受了什么惊吓?”
“确实受了惊,烦请太医好好拟一张方子替她治疗。”
“这是自然。”
孙太医起身,并不着急回去拟方取药,倒是又问慕容婧:“皇后娘娘,可否容臣为你请一平安脉?”
先前全奚去请太医时,太医院众人皆以为是皇后娘娘出了事,皇上早有吩咐,皇后宫中若请太医看诊取药一切事宜,必须向他回报,于是太医院便派人匆匆去上报了。又因惧厉龙颜,众太医无人敢前来,只有阅历尚有些底气的孙太医随全奚来了。
孙太医想若为皇后娘娘请上平安脉,回去也能同皇上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