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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纨绔王爷不容易

不多久,掌柜的已经为我们张罗了一大桌精致菜肴,我服侍着李琰洗手后坐回原位,独孤谋端着酒杯饮了一小口,斜眼瞅着我道:“你还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我现在本就当的是丫鬟的差,所以对他的话并不在意,只顾盯着眼前这一桌珍馐美味, 好多都是见都没见过的菜式,我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李琰,他微笑着一点头,“吃吧。”得到他的首肯,我拿起筷子,也顾不上什么仪态, 埋头自顾吃了起来。

席间只有我与独孤谋狼吞虎咽地吃着, 我是确实是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今天让我碰上了,还不瞅准这个机会大快朵颐一番。而独孤谋大概是因为边关伙食太差,难得回次长安,拼了老命想着要找补点回来。李琰则嘴边含笑,慢悠悠地品着茶,一筷都没动,眼光不时在我与独孤谋之间游离,大概是在想,眼前这一男一女哪是什么公子佳人,分明就是饿死鬼投胎。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桌上杯盘狼藉。

酒足饭饱后,我与独孤谋腆着滚圆的肚子慢步踱下楼,李琰一个人走在我们身后,掌柜的依旧满脸堆笑,领着几个伙计恭敬地迎在大门口,店小二早已牵着马候在门外。独孤谋随意摆了摆手便自顾走出大门,我忙追上去拽住他衣袖,压低声音问:“付钱了吗?”

他拍拍肚子, 慢声回道:“本少爷出门从来不带钱。”

我轻“啊”一声,眉头都快挤成一团了,低声道:“我身上也没带钱,你不会想吃霸王餐吧?”

“放心吧,付钱的在后面呢。”说着,与我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李琰一脸人畜无害地注视着我们,我笑得有些尴尬,用微不可闻地声音对独孤谋说:“你看他那样子,身上会带着钱吗?”

独孤谋朝我眨眨眼睛,随意丢了句:“难说,提钱忒俗。”

我斜瞟了他一眼,喃喃低语:“我可不想因为吃饭不给钱被抓去见官,太丢人了。”

“放心!我有功名在身,他们不敢抓我。不过,你……。”他不怀好意地对我眨眨眼睛,“你就难说了,你求我, 说不定, 本少爷一高兴能救你一命!”

“你……。”我有心想骂他几句,却实在是没这个胆子,只好气鼓鼓地扭头看向别处,心里不免担心起来,所谓丢人事小,失节事大,吃霸王餐这么糗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正发着愁,李琰笑着从身上摸出一大锭银子,随手递给掌柜的,我终于松了口气。掌柜的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后退了两步,恭声道:“公子何必见外,若是被主人知道小人收了您的银子,肯定会责备小人失了主仆情谊。”

李琰笑道:“陈掌柜不要误会,这银子我是借给独孤公子的,我知道他在店里还赊着酒钱,这锭银子是替他还账的。”我皱起眉,侧头打量着独孤谋,他欠了人家钱居然还能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真服了他,长安四霸的脸皮果然都不是一般的厚!

陈掌柜显得很是为难,说:“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小店的贵客,怎么能收钱呢,况且这也太多了些。”

李琰笑望着独孤谋,道:“剩下的是独孤公子打赏给店里的。”说完,他手腕轻抬,银子像长了眼似的不偏不倚地落在柜台后面伙计的手里,随后提步出了晓月楼。

独孤谋牵了马和我一同追上李琰,与他并肩同行,独孤谋一脸谄笑:“今日又叫兄长破费了。”李琰双手负在背后,没有看他,只微微笑着说:“方才不是说了么,那十两银子是我借与你的,我知道你何时发饷,到时我自会让傅文去取。”

独孤谋一听,立时身如石柱,嘴巴微张着,看着李琰的背影直发愣。

我强压着笑意,凑到他身旁,轻声笑骂了句,“叫你吃饭不给钱,傻了吧,活该!”便快步去追李琰。

跑了没几步,听见独孤谋在背后喊道:“你这鬼丫头还落井下石,你今天吃的可是我付的帐,忘恩负义!”

长安的街市热闹如昔,只是与半年多前相比,街上多了不少胡女沿街卖艺,衣衫褴褛却满面红光,笑得异常甜蜜。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高歌,或轻舞,为这繁华帝都平添了些许异域风情。

三人一路闲逛至天色微暗,独孤谋与我们在街市分别,自骑马回了府邸。

我是李琰的侍女,自然是要在他府上留宿,他带着我避开热闹的大道,专挑幽静的小巷行走,我心里犯起了嘀咕,大唐官员的府邸大都集中在东城,与庶民的宅子被严格的区隔开,可谓是泾渭分明,去东城的话应该是走大道比较快,他为何要选没有人烟的小巷?

这些小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宛如迷宫般,我满心狐疑地跟着他在小巷中七拐八弯的走了好半天,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前,借着门前挂着的灯笼,我抬头望见门口的匾额上偌大的李府两个字,知道这里就是李琰的府邸,院门古朴典雅,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环境清幽,与我想象中豪门大族的府邸很是不同。

李琰上前拍响了门环,便与我立在门前静候,天空传来一声类似鹰的叫声,我纳闷地仰头看向天空,但天色已黑,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中原之地,又是在喧嚣的长安城中,怎么会有鹰的叫声?难道是我的幻听吗?听到轻微开门声,我忙收回神思,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半探出身子张望,眼光飞快扫过我,落在李琰身上,脸上露了个和蔼的笑容,躬身让到一边。

李琰提步进门,我低头跟在身后,他一面进门,一面微笑着说:“今日有客人,麻烦忠伯让萍儿收拾下客房。”忠伯躬身应是,掩上院门自转身走了。

李琰领着我穿过一片青翠的竹林,来到一个小厅,里面布置得极其素雅,只简单地摆放着几件黄梨木桌椅,小厅正中央供着一幅武将的画像,画像顶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淡泊明志’四个大字,侧旁摆着个半人高的白瓷瓮,瓮中随意插着十几支翠竹,添了几分生趣盎然。我眼光四处打量了一下,随着李琰走到桌边,他轻撩袍摆坐了下来,我则呆立不动。

他抬眸看着我笑问:“走了这么多路,你不累吗?”

我转头看了看椅子,轻声问他:“现在算有外人还是没外人?”

他笑着点头,“家中都是自己人。”

我早已累得脚软,听他如此一说,忙找了把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了下来,四下无人,坐他旁边压力实在太大。我提手轻锤着腿,他嘴角带笑端详着我,我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想,整天都笑,真有那么好笑吗。

正自顾想着,门外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位年约十二、三岁清秀少女捧着托盘款款而入,李琰笑望向她,问:“客房收拾好了?”

少女摇摇头,一面走近李琰身旁奉茶,一面说:“还没收拾呢,听爷爷说府里来了客人,还是位女客,萍儿觉着好奇,所以特意来看看。”她转身又走到我身侧,将茶轻轻搁在几案上,一双俏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向她欠了欠身子,“多谢姑娘的茶。”

少女也俯身回礼,咯咯一笑,“小姐长得真好看,难怪少爷会带你回府,除了邱家小姐,少爷从没有…………”

她话未说完,就听门外一声大喝:“秋萍!还不快去收拾客房,在这里胡言乱语作甚?!”

忠伯满面愠怒走了进来,瞪了秋萍一眼,转而向李琰恭声道:“秋萍胡言妄语,少爷千万别放心上。”

秋萍毕竟年纪还小,被忠伯一顿呵斥,眼中已泛泪光,低头抹了抹眼眶,转身快跑着出了小厅。

我不明白秋萍刚刚那番话是如何触怒了眼前这位面容和蔼的老者,呆看了会忠伯,又转头望向李琰,细细打量他的神情,他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怅然,转瞬而逝。

小厅中静得出奇,好一会儿,才听李琰对忠伯道:“萍儿天性率直,您老不必动怒,方才在门口听到玉爪儿的叫声,是否有舅父的消息捎来?”

忠伯回道:“还未及去看,老奴这就去唤哈哈儿来回话。”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我坐回原位,侧头看着李琰,与他相识了这么久,从未见他露过惆怅。他低头若有所思,大概是觉察到我在看他,他抬头回视于我,我第一次毫不露怯地凝视他的眼睛,四目交融,我努力想要透过他的双眼探究他的内心,看似波澜不惊下面,你到底藏着多少心事?

不多久,忠伯引着一人进了小厅,我转头去看,目光掠过忠伯看到那人时,唬了一大跳,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此人深目高鼻,黑身卷发,面如锅底,满脸络腮胡子,左手托着一只硕大的白鹰。我瞪大着双目,怔怔地看着他,我在西域时虽见过不少长相奇异的异邦人,却从未见过如此这般黑的人。

那人单腿跪地,向李琰深深俯下身子,“哈哈儿见过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