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地问:“什么事?”
梦瑶道:“说是中书舍人李百药向皇上奏请精简宫人,皇上已经准了,命尚书左丞戴胄和给事中杜正伦着手简选宫人。林牧监问我们是否有意出马场,他好拟个名单承与戴尚书审议。”
“可以出马场了?!”我不禁心中欣喜,语带欢快,“姐姐与雨晴姐有什么打算?”
梦瑶道:“我与雨晴已经商议过了,她家中两个弟弟年纪尚幼,很需要她的薪俸,所以雨晴不打算出去。而我的情形妹妹也知道,无亲无故,义父家境也不宽裕,我不能回去拖累他老人家,我也打算留下来。妹妹有何打算?”
我略一思索,道:“我也打算留下来!”
梦瑶闻言,一脸不解地盯看了我好一会子,问:“这是为何?妹妹家境殷实,没有负累,你爹又疼你,况且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去吗?”
我一笑,道:“我自西域回长安没多久便进了马场,到现在已一年有余,所认识的朋友十有八九都在这儿,而且我早已习惯了这儿的生活,乍一出去,还不知道要如何去适应呢。”
她讶异道:“你就不想回去与你爹团聚?”
我一愣,心想,虽不是信不过梦瑶,但我与阿爸暗中在牧监府见面的事情,不合朝廷的规矩,而且牵扯了林牧监和李琰,反正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默想了片刻,我往她身上凑了凑,满脸堆笑着打马虎眼:“我是舍不得姐姐与雨晴姐,你们肯定也不舍得我走的,是吗?”
梦瑶笑嗔我一眼,“你是舍不得我们,还是舍不得他呀?”
我正了正身子,疑惑地问:“哪个他?”
“还哪个他?难道你心里还有别人?当然是侯都尉了!”梦瑶莞尔一笑,斜瞅着我。
我脸色微怔,低头暗忖,原来梦瑶以为我喜欢侯承远,我平日里虽与侯承远走得挺近,但也不至于让人产生如此误会吧!
正自顾想着,梦瑶伸手抬起我的头,戏谑道:“怎么?害羞了?”
我脸色略显尴尬,冲她摇了摇头,“姐姐怎就以为我喜欢他呢?”
她静静打量着我,眼中掠过一丝困惑,“不是么?我看侯都尉对你可是极好的,平日里就对你百般呵护,上次你一声不吭地去了长安,他急得遣人到处寻你,若不是门口的哨卫及时向他通报你的行踪,恐怕他就要调左卫兵马来了。后来你浑身是伤地回来,他虽恼怒,但眼神中却满是怜惜和心疼。他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曾见他待旁人如此过?”
我轻握住她的手,淡淡一笑,“我的心思,姐姐应该能明白的!”
她沉默了一会,轻叹道:“当初听妹妹说起,还以为只是句玩笑,后来雨晴也满面忧色地向我提起你的想法,才知你并非说笑。都是女子,你的心思姐姐能体会,但别怪姐姐泼你冷水,你所想的一夫一妻,就算是普通百姓也很难做到,何况是那些门阀士族子弟。”
我略带无奈地点了点头,幽声道:“姐姐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还没想通,难道姐姐竟愿意与她人共事一夫?”
“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又有何用?我与妹妹不同,你若出去,将来还有爹爹可以依靠,而我呢,无依无靠,注定是要做人姬妾的,磕头斟茶,偏门而入,甚至连大红的礼器都无法享用,这就是我的命。”她一双明眸中满是惆怅,似笑非笑地转眼盯向前方。
我眼眶酸涩,强忍着没让眼泪溢出,紧紧搂着她的肩膀。愁绪稍缓,她转回头,强挤了些笑容,“出马场的事,妹妹仍须细作考虑,此番若是错过,下次不知道是何时了!听姐姐一句劝,你若还是解不了这个心结,不如趁早出了马场,找个平凡人,或许还能如你所愿。”
我垂目盯着桌上的书,轻声应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莺歌蝶舞,花开簇簇,我独自骑着飞鸿穿梭于姹紫嫣红的树林中,看着漫山遍野的绿丛,沉甸甸的心忽然明快了许多。细细微风拂面而过,夹带着野花的香甜,不禁让人心旷神怡,我闭上眼睛,全身心地去感受大自然所赐予的美妙,手中轻握着缰绳,由着马儿缓步慢行。
身后一串清脆的马蹄声由远渐近,我睁眼回头看去,只见侯承远与柴家兄弟正策马而来,不一会儿,已至近前,我勒转马头,坐在马上向他们行了一礼,一面向柴家兄弟问道:“二位公子怎么来了?”
侯承远侧头斜睨着二人,笑道:“方才在营中碰到他们,听我说约了你来林中骑马,都说许久未见你了,所以特意跟来看看你。”
我一笑,坐在马上向柴家兄弟又俯了俯身子,“多谢二位公子记挂,今日可是又想与奴婢赛马?”
柴哲威摆手笑道:“姑娘马术精湛,又懂驭马术,我们兄弟可没那么多俸禄输给你。”
柴令武也在一旁附和,“我们的俸禄都用来给你买彩头了,再跟你比,可真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暗自偷笑,我确实靠着赛马从他们那赢了不少东西,但心里也明白,这是他们故意让着我的。像柴家兄弟这样出身将门的士族子弟,从小就被严格地训练马术和武艺,我的那些伎俩花哨有余,实用不足,与他们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轻叹口气,笑而未语。
侯承远在一旁静静看我们说笑,半晌,笑对柴家兄弟道:“好了,人都已经看过了,你们不是还要回去向我爹复命吗?”
柴哲威挑眉一笑,转头望着柴令武道:“咱这五大三粗的样子,自然没有美娇娘看着顺眼,你看这没一会儿就有人看着咱们兄弟俩碍眼了。”
“阻人谈情犹如杀人父母,咱哥俩就别在这儿自找没趣了。”柴令武故意提高嗓门嘲笑道,一面策马缓缓转身。
被柴令武一番戏谑,我心中有些不大痛快,面色却一如既往,微微笑着,只慢慢从袖中抽出马笛,“二位公子特意来看奴婢,还说了这么好笑的笑话逗奴婢开心,奴婢也该投桃报李,吹奏一曲,为二位公子送行。”说着,故意将马笛凑至嘴边,欲作吹笛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