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误会,我此时却已是气极,加上手腕钻心的疼痛,遂不想多作解释,强忍着眼泪,咬牙恨恨地瞪着他道:“且不说我与独孤谋之间没有什么,就算我与他有情,??又关你何事!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要管也轮不到你管!”
“我管不着?”他怒瞪着我,冷哼一声,“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我一听,脸上带着几丝冷笑,侧头斜睨着他,说:“若侯都尉若以权势来压奴婢,奴婢自然无话可说。也大可不必与人争风吃醋,??只要都尉一声令下,??说要奴婢,这山高皇帝远的,奴婢也没办法反对!”
他原本阴郁的脸色僵了片刻,感觉他手下松了力,我赶忙趁机用力抽回手,轻轻揉着手腕。
他转眼看向别处,静了一会,见他不发一言,我恭敬地在马上端着礼,冷声道:“侯都尉若没其它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再不看他一眼,扭头便驾马而去。
在马厩安置好纤离,我快步跑回寝所,用背抵上房门,想着,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我终究只是个奴婢。心中委屈,??低头看着手腕上五条清晰的指印,一时间又气又疼,再也忍耐不住,贴着房门坐倒在地上,伏在膝上闷声大哭起来。
良久,用眼泪宣泄完心中的委屈,想起约了李琰一起用晚膳,遂抹了泪水,沐浴更衣,洗漱打扮,随意梳了个简单的发式,揽镜自照了一会,拉门而出。
缓步踱进外帐,未见李琰其人,遂直接转向内帐,刚至门口,隔着帘子就听到帐内有话语声,我不禁停了脚步,??侧耳静听。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叹气道:“娃儿,??你三年前虽捡回了一条命,??却也落下了寒痹之症,本已是百病缠身,这次又遭寒邪侵体,久已成毒。如今血气凝滞于胸,寒毒已伤及五内。所幸你武艺精深,护住了心脉,这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大事,只不过以后再碰到阴湿天寒恐怕会痛入骨髓。”
我心头一紧,寒痹?这是在说李琰,他确实有遇到阴湿天寒便肌体疼痛的病症。那寒邪侵体又是怎么回事?这次回来我就觉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一脸病容,血色全无,就算在三伏天也是手脚冰冷,他失踪的三个多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站着愣神,听帐内另一男子急声道:“罗林公医术通神,可有办法医治将军?”我听出说话者是傅文。
“老朽已用药石、金针护住你的经脉和脏腑,延缓病势加重。不过娃儿你心中郁结难解,思虑过多,若心病不除,凭老朽的医术最多只能保你二十载无虞。”
听到此处我已是心乱如麻,顾不得许多便直闯而入。
李琰正与一干瘪瘦削却精神矍铄的紫衣老者下棋,看我进来,扔下手中棋子,笑对老者道:“这一局晚辈输了。”
紫衣老者身子前倾,一双细眼盯着棋盘看了半晌,不解道:“局势还未明朗,输赢仍未可知,这么就认输,不似娃儿你的性格。”
李琰抬头打量了我几眼,眼中满是笑意,道:“下棋离不开一个‘静’字,心不静,棋必乱,再下下去恐怕会贻笑大方了。”
紫衣老者微微颔首,回头瞟了我一眼,捻须而笑,“好!好!好!兵法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娃儿不执着于成王败寇,勇于认输。乾坤了然于胸,日月朗然于怀,果真有大将之风!”
说完站立起身,“既然无棋可下了,老朽就此告辞。”
李琰也起身,拱手相送,“罗林公这就要走?”
紫衣老者笑说:“此次本是赴峨眉山访友,半道上接到了仲坚老友的书信,所以顺道来探望娃儿,已耽搁多日了。”一面转身欲出。
我从进帐开始便寄心于李琰的病情,此时见紫衣老者要离去,心下一急,忙上前阻住老者去路,向他双膝跪地,道:“老先生请留步!方才听傅文说,您老人家医术通神,请务必治好李将军!”
未等紫衣老者开口,李琰已截道:“芸儿,不可无礼,罗林公已勉力医治,快快起来!”
紫衣老者低头打量了我几眼,问道:“你这个女娃娃是他何人?为何要替他跪老朽?”
我迟疑了半晌,支吾道:“奴婢……奴婢是李将军的侍女。”
紫衣老者喟然道:“如今的娃娃真不坦率,你自踏入此处,便阴虚内热、虚阳上亢,以致脸色潮红、呼吸凌乱,分明就是红鸾星动之象,男女情爱、阴阳交融乃是天道循环之根基,又何必闪烁隐瞒。”
我脸颊火辣,羞涩地垂下头不敢看他。
紫衣老者默看了我半晌,忽地大笑道:“有趣,有趣,你这个女娃娃有点意思,实话告诉你,要治愈他的病,一是要解他身上的寒毒,二是除他的心病。毒入经络,老朽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办法。这心病嘛自然还需心药医,老朽就更无能为力了。不过依老朽看来,你这个女娃娃便是一剂上好的灵药!”
“我?”我抬起头望向他,颇感纳闷。
紫衣老者道:“你可治他的心病,只不过,是药三分毒,用好了便是灵药,可去腐生肌,但若用得不好,便是剂蚀骨销魂的毒药。”
我不太明白他话中所指何意,遂向他一拜,“可否请老先生明言?”
“老朽言尽于此。”
他沉吟了一会,又叹道:“人生如棋局,天道如棋道,下棋若废了棋道,结果只是输棋。人生若违了天道,结果便是万劫不复。”
他转回身,语重心长地对李琰说:“娃儿,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天道自然,有时候不妨顺水行舟,顺其自然。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话音甫毕,紫衣老者飘然而去。
李琰朝傅文挥了挥手,傅文拱手作揖随着紫衣老者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