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闻言,低头沉思了良久,抬头道:“梦瑶姑娘的事影响甚大,此刻大理寺少卿陆少游已在中军帐,你们现在进去稍有不慎就会被牵连其中,事关性命,你们当真不后悔?”说着,他眼带忧虑地望着雨晴,雨晴紧紧握住他的手猛然点头。
我一字字道:“义字当先,生死不计!”
“生死不计?你是不是在栖凤谷中读书读傻了!”侯承远剑眉倒蹙,面色紧绷,一袭墨甲,手按佩刀,从营中大步行出。
众人向他行了个礼,他猛一挥手,指着雨晴,对张冲道:“你愿意让你的女人去送死?”张冲面色一怔,低头不语。
侯承远转头望向我,板着脸道:“我以为你跟着李大将军会学得聪明些,没想到还是如此天真!柳梦瑶的事就算是我也插不上嘴,你们去又有何用?”
我眼神坚定地回视着他道:“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梦瑶姐被送去大理寺?入了大理寺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做过之后才知道有没有用!”
他沉声道:“你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俯下身子,恳求道:“请侯都尉成全!”
侯承远面无表情地紧盯着我,半晌,他霍然转过身去,道:“也罢!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与张冲陪你们同去,记住,大理寺少卿面前不可多言妄语!”说完,径直向中军帐走去。
我与雨晴向他行礼致谢,紧紧随在了他身后。
众人掀帘而入,中军帐中不见李琰,只有大理寺少卿陆少游一人,身着浅绯官袍,面容清秀,举止文雅,众人上前见礼后,分立在一旁。侯承远找了个就近的座位落座,自顾与陆少游寒暄起来。
我面上硬绷着常色,心中却早已焦急如焚,陆少游此次前来是要将梦瑶带回大理寺的,要救梦瑶今天便是最后的机会。愿本盘算着见到李琰,请他先设法拖着陆少游,然后再找证据为梦瑶脱罪。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眼下也不知道李琰去了哪里,心中顿时没了主意。
眼见侯承远与陆少游谈笑风生,两人应是旧识,左右想过一遍,如今只能将希望放在侯承远身上了。我趁陆少游不注意,眼带恳求地朝着侯承远猛眨眼睛,又拿下巴指了指陆少游,侯承远却对我视而不见,只顾与陆少游谈天说地。
雨晴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微侧过头,见她也是满眼焦虑,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朝她直摇头。
这时,一名军士掀帘进来,向侯承远禀报道:“启禀侯都尉,宫里来人了!”
侯承远与陆少游皆是一怔,侯承远问:“来者何人?”
军士还未回话,帐帘已被人掀开,三个太监从外缓缓而入,其中年纪略长的一人笑着说:“咱家内寺伯戴德桂。”
我和雨晴惊愕地对看了一眼,这三个太监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不经通传便直入飞骑营中军帐!虽早有耳闻宫中有些太监仗着自己是内侍,直达天听,甚是骄纵跋扈,但今日一见还是不免有些惊讶,这何止骄纵跋扈,简直就是目中无人!我侧回头打量了侯承远的脸色,已很是难看。
“内寺伯?”侯承远面色阴沉,略带不悦道,“几位公公不在宫中待着,来我飞骑营有何贵干?”
戴德桂道:“咱家听闻宫女柳梦瑶乃突厥派来的奸细,特来提回宫中治罪。”
我一听,心中更是焦急万分,我咬了咬下唇,心中暗叹,一个大理寺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如今内侍省又来插一杠子,不管梦瑶落在谁手中,怕是都没好果子吃!
侯承远冷笑了几声,道:“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我飞骑营的事何时轮得到内侍省来操心?”
戴德桂微躬了躬身子,扯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慢声道:“纠察宫中不法,乃是咱家的职责所在,柳梦瑶乃是宫中之人,自然应由咱家带回宫中治罪。”
戴德桂此言一出,立时激怒了侯承远,他怒目圆睁,猛然挥拳击向侧旁的几案,拳到之处,几案轰然碎裂,侯承远本就气势凌厉,如今又是怒火中烧,在场众人都被惊了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那三个太监,脸色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惧,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看在眼中,心里暗自叫好,这个戴德桂也太骄狂了,不过是个七品内寺伯,见了侯承远和陆少游也不行礼,还敢出言顶撞,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戴德桂稍缓了神情,尖声道:“侯……侯都尉,您这是什么意思?咱家……咱家也是奉命而来!”
“你们这些阉人简直欺人太甚!随随便便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内寺伯就敢来我飞骑营耀武扬威!”说着,侯承远右手紧握成拳,眼神冷厉地盯向戴德桂。
一直静默坐着的陆少游此时上前打圆场道:“侯都尉不必动怒。”一面拉着侯承远坐回椅子上,转身笑着向戴德贵道:“戴公公此次前来,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戴德桂道:“非也,乃是奉了内常侍张公公的命令。”
陆少游微微点了点头,又笑着问:“张公公准备如何处置柳梦瑶?”
戴德桂直起身板,挺胸回道:“自然是先严加审问,看有没有同党,再按宫中法纪处置。”
陆少游冷冷笑道:“恐怕张公公是又看谁不顺眼,想借此事诬陷忠良吧!”
戴德桂的脸上一阵绿一阵红,扯着嗓子支吾道:“你!……陆少卿,此话可不能乱说!张公公也……也是想为皇上分忧!”
“为皇上分忧!?”陆少游突然一反常态,眼中火光暴射,瞪着戴德桂吼道,“大唐内忧频起,外患未除,张汝昌不思安守本分,包藏祸心,屡次构陷忠良,乃国之膏肓也,如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尔等阉人竟然恬不知耻,胆敢口称为皇上分忧,岂非陷皇上于不仁不义之地?自古宦官弄权乃是亡国之兆,秦有赵高指鹿为马,汉有侯览、曹节党锢之祸,魏有刘腾废后戮相,此桩桩件件皆是前车之鉴。当今天子雄才大略,深明国家存亡之道,并非昏庸之君,本官看你们还能蹦跶得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