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叶庆之还只是一个筑基的小修士,鸿运齐天般得了祖师祠堂的一句谶言,
“恐是天仙谪人世,只合人间十三岁”
被寄予厚望,甚至惊动玄天庙老祖亲自护道一程的叶庆之,修为上没有如所有人殷盼那般,一日千里,反而是止步不前数年。
对于那时候的玄天庙修士叶庆之来说,自己身负老祖复兴兵家的期盼,因此即便是与面前那位上山祈福的女子互生情愫,也是无法无缘.......
同行一路,亦是一路无言,他只当作不知道不清楚不承认........
亲自护送女子安全下了山。
山门外大雪纷飞,
醉心于兵家大道的叶庆之,不敢踏出那一步,不能踏出那一步,也不愿意踏出那一步,
递过一柄油纸伞,
换做远远目送女子离去。
在风雪中踏出一步步履痕的女子,那个至始至终都不曾在对方心里留下姓氏名讳的女子,
借着那片大如斗的雪花飘飞,
转过身,双手举过头顶使劲挥舞,
嫣然一笑,
“来年开春,来年开春的时候我再来!”
.......
只是连第二年的夏蝉都开始了聒噪,叶庆之终归是没能等到似曾相识的那场雪,未能听到一句“我来了”。
到底还是天生窍穴的谪仙人,在那之后,借祖师之手斩断七情六欲以及世间情愫的叶庆之,
仅仅闭关数十载,就仿佛福至心灵般,朝闻道夕破镜。
短短数年,叶庆之就接连破开数道境界壁垒,一路高歌猛进直入天仙!
不过哪怕是仙人在世,也仍旧阻止不了怀中女子逝去。
.......
叶庆之缓缓睁开双目,厉声质问但又出言打颤,
“当年一役,你们借那无辜女子的魂魄,逼我提前出关,最后又联手围剿我........”
早该斩灭情愫于千年前的叶庆之,竟然在脸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悲容,
“合力绞杀也好,窃我气运也罢,气势这些我都可以通通不去计较.......”
叶庆之神色一顿,继而颤音道,
“我就想知道,当年那个被你们当作鱼饵的女子.......”
“这些年来的转世人家,可都还好?”
没有人能见到一位修为通圣,早已登临天仙的大修士,此刻竟然如同一位乞者,低声下气祈求眼前诸位“故人”,给个答复。
倚着狮子身的讲经首座,埋下头,不敢与之对视,手中佛珠轻捻。
而远在天边与人对弈的读书人,长叹一声,亦是沉默不语。
.......
“死了!早就魂飞魄散了!碧落黄泉再难相见了!”
一袭道袍骤然间入世,斥声责问道,
“叶庆之!你可知千年以前你造下多少桩杀戮?手上沾染了多少位无辜修士的鲜血?”
随着来人的桃木剑一指,双方气氛骤然间降至冰点。
金甲神像猛然暴动,朗声怒喝道,
“我造下的杀孽我一肩扛之,凭什么你们要让一个无辜的姑娘在无轮回可言!”
“拿什么还?”
庄严肃穆的秦希言,讥笑道,
“用你的命?真是这样的话,你还能活着和我说话不成?”
叶庆之怆然,
继而直愣愣地向后跌落下墙头,口中满是不解地喃喃道,
“为什么?你怎么那么傻啊?”
那年破关而出后的他,也是如现在这般,叫天无门入地无法的地步。
那年的他,癫狂般献祭了小半洲生灵的性命,试图复活怀中女子。
那年的他,明知是陷阱,仍旧一意孤行,甘愿束手就擒,只为给那个女子好的转世轮回。
只是,算无遗算的谋划下,
终究还是漏了一环,继而再无亡羊补牢的机会。
能够心甘情愿舍了身家性命,一意为了对方的痴情种子,
从来都不只是叶庆之一人,
那个女子,亦是如此........
......
骤然间,在少年倒下的宅院里,再度撑起一副法相金身,不同于先前能一眼看出的兵家神通。
一念通,万法现。
这一万丈法身,是以佛门如来身为底子,道门法袍加身,最后再辅以一口浩然气,
将这座万丈法相盘活!
以三教跟脚为熔炉,这是位有望让兵家更名为兵教的圣人大道根本!
眼下这尊法相上,暴戾与慈悲兼顾,聚起半边煞气,
俯瞰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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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里,
被老掌柜的随手扫落的算珠里,凭空出现一枚。
竟然是自发升腾,凌厉十足,从算珠地图的镇门外,以极快的速度,似一把法宝飞剑般入了小镇穿了惊蝉巷。
伴随着的是一声清脆但不尖锐的声音穿街过巷,
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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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相一拳,如天穹倾倒般砸下,逼的天地间寂静下来,
除了丝丝破风声的轰拳,便是参天桃树“沙沙”的枝桠摇曳声。
突然间,
万籁寂静得像是凝固了时间空间的苍穹,在一柄飞剑破空后生生切出一道豁口,
显露出一抹芥子光辉的剑光,
如一袭白虹贯穿夜幕!
一剑钉穿!
桃树枝桠微动,有春风拂过,
漫天法相化作冲天煞气,
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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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十步,百步,千步,
仿佛施展了缩地成寸神通的负剑男子,
遮掩了浑身的剑意剑气,除了极少数能够有所察觉的外乡人之外,
就只有依旧守着镇门的赵肥,
朝着那袭白袍,露齿一笑。
这位号称“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岁能赋相如,剑术自通达”的负剑男子,
喃喃自语,
“这一剑,并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