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一家啊......”老翁拖长了调子,似是等着人的回答。
“互看生厌!”
最后那句回答声,清脆硬朗。
老翁满意地朝董诚凯点了点头——颇具慧根。
说罢,好像想起来什么的老翁,骤然发笑,笑容扭曲,极为放肆。
这一次,老翁背对身后的董诚凯,问到,
“你们读书人之中,是不是有句话,说的什么君子不什么来着?”
四野沉寂,随后掷地有声。
“君子不欺暗室”
“哦哦,对的!对的!君子不欺暗室,好一个不欺暗室!好一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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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游街,
言出法随的沈姓道士,随手一挥,便是将怔怔失神的苏稚禁锢在了一方道门八字真言汇聚而成的小天地内。
对于已然如砧板鱼肉的苏稚来说,自打入了云岚山修行之后,还没有过如此之恐惧的性命攸关。
云岚山一脉善于练就瞳术,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虽然是无法同龙虎山正一道门那双能破妄破虚的道法神眸相提并论,但也算有几分玄妙。
毕竟蝼蚁毕其功,最终充其量也就是咬了人疼一点,如何能与龙象此类的生灵相提并论?
可说到底,对于一个宗门不如人家龙虎山一个山头那么大的门派来说,能被人用龙虎山破虚道法来嗤笑,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明贬暗褒的说法了。
苏稚自认为天资尚且不算愚钝,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的天份。
云岚山谷主花费一甲子光阴方才练就的“藏魂于眸”,放在苏稚身上也不过半甲子的光景便是学了个大概,这也成了苏稚敢与那位二品武夫的少卿大人同行的缘故。
“藏魂于眸”作为云岚山瞳修的保命之法,不同于寻常修士那般将己身的精魄孕养在了自己的法宝或是身外物中,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将精魄藏匿蕴育于眼眸中。
这等内化升华的手段,倒是和剑修在本命飞剑上蕴养剑气如出一辙。
云岚山修士,只要能修成这桩秘法后,即便是法宝被毁肉身不在,只要眼眸不曾被人剜去销毁,也是能够借体生魂的。
不过此等可作为保命手段的秘法,却也不过是寥寥几张残页罢了,于保命有极大用处,可对于攻伐一势上,则是无所作为。
不然的话,这桩玄妙的秘法神通,也就不会继续存留在一个地仙老祖的山门里了。
就在苏稚思量如何脱身间,
突然像是泄了气的沈姓道士,微微喘着粗气,随手便是道袍一挥,而后掐诀卜算。
本该是秉持着道门心法“明镜本清净,何处惹尘埃!”的道士,破天荒地在清瘦的脸庞上有些恼怒和疑惑的神情。
不过随着卦象落定,道士先前不解的神色就只是昙花一现,旋即便盈了半身的笑意看向身前那位,仍是一动不动受困禁制的云岚山弟子苏稚。
又是随手一挥,女子被困的小天地轰然坍塌。
重获自由身的苏稚,方才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眼前道长自乱的明台。
其实并不是说云岚山的瞳术如何了的,连眼前这种早就应该超脱世间的高人的心境都能探测,只是曾经的苏稚不慎误入了一位高人飞升羽化后的洞天福地,偶然间习得了这等堪破虚表,直达本心的道门隐晦术法。
不过连苏稚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早些年前,她在获得了这等神通后曾斗胆向着门内的长老施展,却是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若是碰上境界更高些的修士,譬如已经通了地仙门槛的长老,则是会震得她气血翻腾,久久不能自息。
但是要说眼前这位道长连地仙境界都不曾踏足,苏稚是不相信的。
心有不解的苏稚,便是再一次运起那一门道法。
先前浮现在苏稚眼中的,明明是一副大雾下的桃花明台震动,引得花瓣凋零的光景!而今再次看去,大雾四散,似是有一位头顶莲花冠的道长乘着一截桃木在洋流中飘荡。
一阵恍惚后,苏稚似是被水呛到了一般,醒过神来。
“姑娘可否看出些端倪了?”
沈姓道士眼前的摊案已然不见了踪影,苏稚眼前的道士就这样,仿佛如同居高临下般,注视着那片汪洋波涛,
“不过说来,小道和姑娘倒是有些因果......”。
苏稚不去管那道士有意无意的眼神,只觉得天昏地暗之后,环顾四周,身侧的景象不知道何时变幻的。
女子眼神游走,骤然停在了一方刻碑上。
“吾生有涯也无涯,无涯随有涯殆矣”
苏稚愣了神,因为此地便是她曾经获了大道机缘的福地洞天,也是一位道门高人羽化飞升的登仙处。
突然苏稚杏目圆睁,痴呆似的望向洞府深处一块破旧蒲团,此刻在这蒲团之上,正端坐了那位拘禁她的道士。
曾经的苏稚,在初入此地时,便是见到有一处仙人遗蜕。
同样也是在这洞府最不起眼的角落,最是落满了灰尘的蒲团之上有仙人端坐,比起此时此刻的道长,竟然在身形上,分毫不差!
“苏稚!”
轰然骤响的声音似是仙人低语,大道轰鸣般贯耳,已然起身的沈姓道士踏着似是极有韵律的步子,缓缓走向呆坐的苏稚。
应是无心插柳的苏稚,眼下虽是有些木楞的模样,可这妖媚的容貌在加以方才道士施展改天换地后不整的衣衫。
女子傲人的雪峰忽隐忽现,反倒是让一步步踱近的道士吞咽了口水,心中连忙默念“福生无量天尊在上,弟子秉持清规戒律,丝毫没有杂念.......”
道士的脚步停在了苏稚周身三尺开外处,转过头望向洞府顶上那漏过月光的穹庐处,斩钉截铁般决绝的模样,但又是偏偏要配上小声低语,
“师兄啊师兄,师弟可没有贪图女色!”
好不容易从那一声倾注了道门真言的“唤名”声中缓过神来,半趴在地上的苏稚,第一眼便是面前半蹲着抬头望月的道长。
“我原先是骗你的!”
就在苏稚直勾勾地盯着道士那副有些好笑的姿态看的时候,冷不丁的后者低下头,狞笑道,盯着女子那对眼睛。
似乎是乐于见到眼前女子脸色煞白的模样,道士话锋一转,
“不过,你捡破烂收破烂的,倒算是够拼凑一条姓命了。”
霎时间,苏稚如临大敌,运起道法便是准备反抗逃命,不过她掐诀的玉手仿佛受到停滞一般,有了片刻迟疑,如此一来,苏稚急促的一呼一吸,反倒是衬托胸口的沉甸甸更加来的波澜壮阔!
在女子哪怕是运起全身十倍百倍的法力,仍是会看不清的一处天外天彩云间里,一位身着道人衣,头戴鱼尾冠的威严道人,对着人间上的沈姓道士微微斥责,
“胡闹!”
在苏稚眼中,不久前还是有些瘆人的道士,如今又是抬起头,嬉皮笑脸地对着月光轻声应允,
“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