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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端午

叶无双坐在这边,王夫人坐在那边,两个人之间分明只隔了一个海棠样式的填漆小几,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开口。

就像是彼此间的情分,在薛姨娘一尸两命的那一年就已经消失殆尽。

王夫人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恨,那个贱人在的时候将她比的什么都不是,死了却还能祸害的她不得安生!

她捏紧了帕子脊背挺的笔直。

秦霜进来行了礼。

叶无双抬手就将一把供纸扔在了秦霜的脸上:“你自己看!”

力道不大,秦霜却觉得火辣辣的疼,她跪在地上捡了起来,粗粗的看了一遍,忍不住闭了闭眼。

当时做的时候本就是有恃无恐的,是因为没有料到事情会闹起来,也没有料到苏幼仪有本事闹到这一步。

所以事情做的不隐秘,一查就能知道。

她更不能说是王夫人授意,因为即便是事实,所有人都选择忽视不信。

秦霜深吸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忽然掩面哭了起来:“谁这样污蔑儿媳!实在是要叫儿媳去死!”

叶无双看着秦霜跟王夫人相似的面容,忽然格外厌恶。

这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难道她以为这样死不承认就能推掉!?

王夫人冷笑道:“你也不必哭了,你父亲哪里会相信,他眼里咱们这些人都是恶人,专门做的这些事情!”

秦霜便哭的更悲切。

叶无双呵斥道:“够了!”

秦霜的声音戛然而止,帕子擦着眼泪,又悄悄去看王夫人。

王夫人不徐不疾道:“侯爷不必在这里给孩子耍威风,不就是看不惯我们么?我这就去禀明了老太太,我们娘俩现下就回家里去!”

叶无双气的双目微红。

“你也好意思去打搅老太太,叫她老人家跟着伤心?”

“我去问问老太太,当初为什么就替侯爷求娶了我,叫我日日受这种煎熬?分明不是我们的错就要安到我们头上,就是衙门里头也有个申辩的机会,怎么到了咱们这样的勋贵人家,就不分青红皂白?”

叶无双气的连连冷笑:“好!好!好!你既然要去找老太太,那咱们就去找!”

荣禧堂里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微微闭着眼,仿佛刚刚并没有看到供纸一般,叶无双坐在下首瞧着母亲满头华发,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太不孝了,怎么这种事情竟然就闹到了母亲这里?

这样的事情也要母亲跟着伤心,他实在是气糊涂了。

叶无双跪在了地上,沙哑着嗓子道:“母亲,儿子不孝。”

老太太微微睁开了眼,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唯一长成的儿子,年过半百身边也没有一个可心人,跟王氏仇人一般,一旦闹起来总是会失去了理智。

说到底是她的不是。

当初薛姨娘怀孕,她若是稍微看顾着点,是不是人还能活着,要是活着,她的这个儿子是不是能轻松一些?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不该。

她虽然恨极了王氏对苏幼仪的算计,可是,可是她身后还有一整个永宁侯府,这样的事情,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动不得碰不得,她必须忍下去。

老太太微微叹息了一口,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半响,将手上的供纸交给了墨儿,淡淡道:“烧了吧。”

墨儿微微一顿,很快反应了过来,端了盆子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供纸烧了。

火光跳跃,微微温暖。

秦霜大喜过望!

他以为这一次不似也要脱层皮,没想到就这样揭了过去?!

太太,果然有手段!

老太太看着纸烧完了,才向着叶无双道:“我也老了,没有那么些精力管你们,剩下的事情,侯爷看着办吧。”

众人忙起身行礼,悄无声息退了下去,老太太一人在太师椅上独坐了许久。

老太太院子里的石榴花开的火红,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叶无双负手站在石榴树下,看上去高大又深沉,跟刚刚的气急败坏判若两人。

王夫人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却觉得害怕,那种隔着千山万水,仿佛将所有情分都消耗殆尽的可怕。

她却越发的端着身姿,就站在那里,等着叶无双说话。

叶无双却头也不转,大步向前走去。

王夫人一下子涨红了脸,秦霜连忙凑了上去,低声道:“太太……”

王夫人抬手给了秦霜一巴掌,冷声道:“回去闭门思过!”

秦霜满目惊诧,不是没事么?老太太把东西都收了,太太为什么要罚她?!

苏幼仪扶着老太太往外头廊下设的一张贵妃榻上坐下纳凉,接过墨儿的扇子缓缓的给老太太打扇。

老太太看着苏幼仪眼底的清明赤忱,忍不住握住了苏幼仪的手:“孩子,别怪外祖母,人越老越发的身不由己,我不是不知道人心好歹,可是这样一个大家,为的你外祖父泉下有知,我也要多多看顾一些,因此….”

老太太的骄傲,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没能为苏幼仪主持公道,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和真心。

可是苏幼仪却心中有底,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知道一口吃不出个胖子这样的俗语。

她不招惹秦霜,秦霜却步步紧逼,她必然以牙还牙,她要将秦霜和王夫人踩在脚底,但也不可能一次就达成目的。

世家联姻,彼此之间利益牵扯巨大,要让永宁侯府放弃王夫人和秦霜,必定是某种伤害积累到了极限,否则根本不可能。

正是因为看的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极其有耐心的等待,极其有耐心的筹谋。

也正因为此,老太太的伤感和歉疚,在她看来更加的难能可贵。

苏幼仪跪坐在了老太太的脚边,将脸埋在她的膝盖上,轻柔的细软的道:“您是母亲之外,最疼我的人,我都知道……”

老太太心里酸涩,一下一下抚摸着苏幼仪柔软的发顶,这夏日的夜晚里,虫鸣阵阵,即使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那种血脉亲情的牵绊,使得这片刻的安宁也格外的亲昵温暖。

苏幼仪回了自己的屋子沐浴更衣后,孙妈妈在后头给苏幼仪通头,姚黄在边上打扇,把白日的事情都说了。

又说了对外的说辞:“侯爷说了,府上的人对外勾结贼人,诬陷府中主子,当时就打死了,血流了一院子,那么多人去看,又叫二奶奶闭门思过。”

这都是苏幼仪预料中的事。

如意在那边铺床,嘟囔道:“也太便宜她了…..”

大家都轻笑了两声,苏幼仪笑着道:“你知道什么?有了这一次,后头的事情就容易了。”说着话顿了顿,沉声吩咐如意道:“明日你去找翠珠,就说,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