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风也没有,乌黑的云压了过来,尚且是下午时分天却也跟着黑了,院墙上不知哪里来的一只花猫,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是被热懵了一样。
魏紫开了窗户,如意在一旁打扇,苏幼仪手里也拿着一把云夫人新做的团扇。
扇子上正巧是一只花猫卧在鹅黄的花树下,瞪着一双宝蓝色的眼盯着那翩跹起舞的蝴蝶,像是下一口就要把这蝴蝶吃入口中。
苏幼仪有些烦躁的扇了两下,只是这风也闷热的厉害。
孙妈妈端了新熬的桂花酸梅汤过来,那红紫色的汤盛在甜白瓷的荷花碗里,却像是一碗放了些时间的血一般,叫人看的胃口全无,苏幼仪一口也没有喝。
孙妈妈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喃喃道:“下了雨就好了。”
苏幼仪揪着那扇子上的坠子,俞大奶奶说昨日就会来提亲,可是已经到了今日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她想着老天大抵也不是时时处处都眷顾她的,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不大如意的事。
可是这几日没事,她都想好了未来的路,钱太太留下的东西她看了又看,就是为了将来做准备,她斗志昂扬的时候,却又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她一万遍的告诉自己秦子明这个人不错,可是一转眼,这个不错的人就不是自己的了。
难免还是觉得失落伤心。
天上轰隆隆的响起了炸雷,院子里也起了风,像是下一刻就会大雨倾盆,姚黄从抄手游廊上快步走了进来,大家都看向了姚黄。
她粉白的面颊因为急促而沾染上了红晕,平时总是落落大方的模样,这会子却看上去有些不自然,目光也有些躲闪。
孙妈妈一瞧,忙拉着姚黄道:“先去洗一洗。”
苏幼仪却淡淡道:“先说话。”
大家便都沉默了下来,姚黄深吸了一口气,低低道:“我回去打听了,大奶奶也是刚刚知道,秦公子和太医院张院正家的张小姐定亲了,俞大奶奶叫人给大奶奶送了喜糖……”
苏幼仪微微有些出神,只是身后的窗外又响了一声炸雷,天边划过了一道闪电,大雨骤然砸了下来,屋子里一霎时充满了泥土的气息,闷热一扫而空。
原来是这样。
秦子明跟别人定亲了。
她垂下了眼,照旧揪着扇子上的坠子,好像这样就能去掉心里的烦闷。
孙妈妈看的心疼:“他们错失了姑娘那是天大的损失,是她们有眼无珠,言而无信!”
姚黄接着道:“俞大奶奶说,是靖安伯家的郑老太君亲自保的媒,他们实在不敢…..”
苏幼仪格外的意外:“靖安伯家跟忠勇伯家关系亲厚?”
姚黄摇头道:“这两家向来少有来往的。”
那为什么郑老太君要为秦子明保媒?
苏幼仪忽然觉得心惊肉跳,好像摸到了一张巨大的网。
她莫名就想到了那双幽深的眼,那张俊美的面庞,淡漠的站在那里,尊贵又优雅,与她而言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会是那个人吗?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雨下了一整夜,苏幼仪一整夜辗转反侧,天将亮的时候才睡了过去。
她只想自保,害怕麻烦,可是总有些麻烦上接踵而至。
廖清雅第二天亲自过来了,她怕苏幼仪想不开,进门看见苏幼仪眼窝青黑,心里一酸,差点就落了泪:“都是我不好,给你挑了这样一个人家,叫你受委屈了!”
苏幼仪抬头看,廖清雅比她的黑眼圈还要厉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嫂子说的什么胡话?我还这么小,哪里就到了说亲的年纪?”
苏幼仪懂事的叫廖清雅心疼,她揉搓着苏幼仪的手道:“是,我们阿幼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将来什么好人家没有,他既然要娶别人家的女儿,就叫他去娶好了,跟咱们没有关系!”
苏幼仪原本的一点伤感,因为亲人的关切,去了个干净。
廖清雅却还是怕苏幼仪不高兴,使出了惯常的手段。
塞给了苏幼仪一千两的银票。
“拿着出去买点东西,转一转。”
苏幼仪又一次被壕到了。
昨天叶永珍为了二两月例银子的事情还去找了刘月娥,说她屋子里的人多,要多加一两,结果刘月娥不但没给银子,还把叶永珍屋子里的两个丫头给裁掉了,为的这个事情,整个后院都没得安宁。
她一伸手,却是一千两的银票,还是零花钱。
苏幼仪站起来搂着廖清雅:“嫂子对我真好!”
廖清雅这才笑了起来。
和苏幼仪一起往老太太那里去请了安,老太太留了廖清雅吃早饭,廖清雅要接了苏幼仪回去,苏幼仪摇了摇头:“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我就不回去了,嫂子不用担心我。”
廖清雅又叮嘱了孙妈妈好些话,这才回了观音胡同。
回到家里进了屋里关上门,大骂了秦家和俞大奶奶一顿,还是气不过,又不敢声张出来,又去云夫人那里说话,好歹才让云夫人给劝住了:“你要是气坏了,那阿幼回来不指着鼻子骂我?”
苏幼仪侍候着老太太用了些汤药,跪坐在一旁给老太太揉腿,老太太抬眸看,见外孙女花儿一般的娇嫩漂亮,心里也知道秦家的事情,也怕她想不开,就拉着她的手道:“你要是瞧不上你表哥,外祖母给你在挑好的。”
苏幼仪微微一愣,对上老太太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行,您给我挑好的!”
她就是有天大的不痛快,这么多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她也觉得痛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