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是夜,幽暗的桃渊林,燃起片片烛火照亮空间。
缠绵病榻上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咳嗽着,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才肯罢休一般。
“你今日来就是要给我说这些?”茗涵起身走出了大殿,摸索着悠长的小道,默默的彷徨归去,雾里蒙蒙,一片间断的黄出现在眼前,走进,才是一篇将枯萎的凤鸢花,哀哀的很是可怜,这个本来就属于伤感的季节加上朦胧的雾里天气,还有将是枯落的万物,这个场景便变得伤感凄凉,又凄惨颓废了。
手抚过低头的凤鸢花,柔软软的,和刚焕发时的柔软软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这时的它是病入膏肓的孩子,在垂死的边缘挣扎,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片,是他亲手种下的。
看到这一幕幕情景,心里透透凉,生命如此短暂,为什么在垂死的边缘才来感叹呢?
既然是最后一刻,那么曾经的快乐不是值得此时回忆带来最后的快乐和欣慰么?
“是。”皖汐跟着茗涵一路来到桃渊林,半晌才回答,到。
“茗涵,他说过十三万年也好,三十万年也罢,他愿意在这桃渊林,一世相等,他做到了,他真的等了十三万年,三十万年。”皖汐看着枯萎的凤鸢花。
“你知道吗?我觉醒前为什么喜欢穿白衣服?”茗涵听后笑笑,转头看着皖汐。
“因为长卿?”
“是啊,他喜欢白色的衣服我就跟他穿同色的衣服,你刚说的是沐兮和星朽跟你说的,对不对。”
“嗯……可是……”
“好了,你回去吧”茗涵打断皖汐的话,不想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去。
唉!
清潇至少给沐兮还留下一丝骨血,可……长卿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他种下的凤鸢花,都枯萎了。
空中一朵云漫无目的的飘着,摇摇晃晃出了东海,几个时辰后,颤颤巍巍落在了一处,沐兮睁开眼,闷不作声的自云上走下,身形单薄立于怨灵沼泽外,眼垂下。
沼泽内荒芜一片,草木皆焚,大地是惊心怵目的焦黑色,三年光景,当初混沌之劫烙下的毁灭痕迹还来不及消失干净,清潇当年花了大力气建起来的苍穹之境早已烟消云散——如同那个纵声飞入岩浆的赤红身影。
若是十六万年前,有人能这么对她说一句,她必不舍得辜负了那份情深。
世间万物若留片缕魂魄,皆能以混沌本源塑体重生,可偏偏与天地同寿的六大真神不能,更何况,足足三年,九州八荒中,她连清潇的一丝气息也不曾感受到。
沐兮靠着一块岩石,失了力气,缓缓倒下,手捂在脸上,微不可见的颤抖。
无论告诉自己多少遍,她都知道其实骗不了自己,清潇他……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在她眼前,死在怨灵沼泽,死在混沌之劫里。
沐兮静坐在三年前毅然转身的地方,仿佛与天地化成了一体。
时间于她而言与静止无异,她只觉得月落了又升,升了又落,一晃一月过去,沐兮一身素色古袍经风尘毫不留情的打磨,活生生堪比凡间灶上的抹布,头上肩上沾满枯叶,十足的惨不忍睹,别说仙气缭绕的仙君,她此时的模样,怕是就连凡间乞讨之人都不如。
直到一道唤声传入她耳里,粗狂沉厚却又小心翼翼。
沐兮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火燎燎的浑然大物,她怔了半响,才瞧出是红日顶着原身站在她面前,铜铃大小的眼睛渗得人心底不实成,再加上沐兮此时着实不想见到和清潇有关的任何物种,遂搭了搭眼皮子,不耐烦道:“红日,何事?”
清潇亡后三火回了妖界做一方霸主,至于红日这几年去了哪里,她还真没闲心去知晓。
“神君,我给您送东西来了。”红日化成人身,一副憨憨厚厚的粗犷模样,从袖子里淘出个东西递到沐兮面前。
沐兮瞥了瞥,微怔:“镇魂塔?”
碧绿的小塔内焰火焚烧,里面的东西瞧不真切,当年清潇在苍穹之巅毁了一座,想必这是他之后重新炼化的。
沐兮提起了点精神,杵了杵面前的镇魂塔:“这里面是什么?”
“主人三年前把镇魂塔交给我,赶我去了西海龙族老巢,让我将塔中人的原体孕养好了再交与您。”红日粗着嗓子哼哼道:“我想着里面好歹是个故人,当年在了望山上也算是结了几面善缘,再加上他还对神君您有抚养之义,我便在那深海里守了几年,你知道咱麒麟最不喜欢冷冰冰的水,这些日子可算是苦死我了。”
抚养之义?世间能担此言的不过区区两人,父神擎天早已化为虚无,第二个……
沐兮抬首,声音干涩暗哑:“这里面……是萧祁?”
红日点头,见沐兮一副悲怆的模样,粗神经的挠挠后脑勺:“神君,主人已经不在了,您……节哀。”
沐兮垂眼,接过镇魂塔,嘴角一撇,觉得红日说的话着实难听得紧。
当年苍穹之境上萧祁将混沌本源归还,灰飞烟灭时想必被已拥有混沌之力的清潇给保下了,怕她探出究竟来,才会让红日带去西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