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睁开眼,就想好好看看她,听她说说话。可是总有别人在场,好不容易跟小研究儿被送到她房间了,又话不投机。再说了,总不能让她熬夜陪我说话。
被安德鲁接回三楼套房,我郁闷地睡去。早晨醒来,一睁眼,就对上旭哥无神的熊猫眼,我诧异地瞪大了眼(对,我能表达情绪的部位,主要就是这个器官)。
旭哥怎么连夜赶回来了?
“醒了?”他嗓音略沙哑,清了一下喉咙,又道,“我搭飞机回来的。你终于睁开眼了,我不回来看看,怎么睡得着?”说着,他把小三子抱进里间。
我抖动着右手食指,转着眼睛满屋子找人。
旭哥道:“你找什么?要手写屏?是不是找安德鲁?他跟两只猫一起,睡得正香。”他起身绕到病床右侧,把手写屏塞给我。
我写了个“s”。他看了看,说:“你让我去睡觉?实话说,我很累很累,可能是累过劲儿了,反倒睡不着。我跟你说说话,再去睡。”
我写了两个字母“cf”。他抹了一把脸,道:“我吃不下。”他看着我,两眼发红,也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要哭。
我写字母“ss”。他看了之后,道:“你是让我说说?我其实想说一言难尽,也想说,不知从哪儿说起。”
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倒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走回来坐下,说道:“昱久,你失忆了。我好羡慕你。”他的眼里,没有哀伤,全是痛苦。
他说:“其实,他走的时候,据说我还不会叫爸爸。多年来,我也没怎么看过他的照片。所以,昨天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跟做梦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我写道“tkn?”我的意思是,他看见你了吗?
旭哥道:“他看见我了,我和老韩赶到时,他已经被老韩的人,送进县医院的手术室。老韩在飞机起飞前,已经联络了省里最好的骨科教授,他们差不多跟我们同时抵达县医院,教授直接进手术室了。我们在门口等了五个小时。”
他皱着眉头,缓了口气,才又说:“他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已经清醒了。他头发灰白,眼窝深陷,看见老韩时,眼里没有任何波动。老韩告诉他,我是旭久。他看了我一眼,也没什么表示,就合上眼不看了。”
旭哥起身走到阳台门口,拉开两层窗帘,对着外面站着。我想,他透过玻璃门和阳台的玻璃窗,大概可以看见远山和雾霭。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小片天空,灰黄一色,不知道是雾还是云。我想,他烦躁的,大概是父子相见形同陌路吧?或者是惶恐,见了父亲,心中却无感?
旭哥走回来,坐下来看着我。他两眼平静了很多。他说:“见面之前,我以为见了面我会恨他,会扭头就走。可是,实际情况是,我没恨,也没走。我平静地听着,老韩和骨科教授的对话,知道他躺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恢复行走。”
他两手扶着床沿,好一会儿,又道:“我不知道,之后如何面对他。我接受了老夫人的安排,当然,我也不能不接受。老韩几天之后,就会把他转运到京城的专科医院。”
我写道:l?
旭哥点头道:“你说林春晓?老韩已经通知她了。”他表情复杂,“老韩会告诉她一切。我是逃跑的。但我终究要带她来见姥姥。所以,”他抓抓额头,“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