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仙岛都觉得璞之心性有些跳脱,连玄元子如此护短,有时也担忧这徒儿不大着调。哪知道璞之这调调却偏偏最合庄子圣人的心意,总是满口赞她最有游心不滞,顺时而行的自然风度。如今庄子一来,只怕璞之不但能得偿心愿,罚也不大会被罚了。
金凤少年略一看玄元子脸色,见他并不置可否,就知道这是愿意一见的意思。他胆子极大,也不等玄元子开口,就立刻又化为一只金光灿烂的凤凰,飞向府门外振翅清声高鸣。
他这一鸣,引得一众凤凰、鸾鸟从梧桐树上齐齐应声高飞而起,迎着庄子和他身边一位年轻的白衣仙君而行。
这便是大张旗鼓地迎贵客的意思了。
以玄元子这样超脱的身份地位,府上鲜少需要使用这么浮夸而没有必要的迎客方法。今日这金凤少年特意如此,可见是着急求着庄子帮忙。
庄子心里如何不明白,忍不住微笑问这金凤少年说,“丹阳今日如此,想必是璞之吃亏了?”
这名叫丹阳的金凤少年是凤凰族内贵胄,统领一方凤凰、鸾鸟,血脉高贵,向来极是高傲。此时被庄子这样一问,也不免赧然一笑,也不答话,只疾步引着庄子向院内行去。庄子又一笑,向身边的白衣仙君道,“果然平江心细!”
这位名叫平江的白衣仙君长身玉立,嘴边微微含笑,只微微拱了拱手。他虽然风度谦和,但脚下却步子加快,将庄子往院内带去。
平江仙君眉目五官如雕如刻,唇边总噙一丝似笑非笑。他形姿温和清雅似行云流水,若要用芝兰玉树之姿形容他,他这出尘而不清高孤傲的风姿,又倒硬生生地把芝兰、玉树都比了下去。芝玉之属,在他身边唯有显得俗气而已。
这样的人物,似真如幻,不知使多少仙子、仙娥一见倾心。但平江虽然天纵奇才,却向来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来往。今日虽然是有事而来,他也并没有携什么法器,周身气息温润内敛,可见修的是天地大道。
玄元子平时嫌三仙岛上仙多事杂,因此常常于九天之外云游,或着去与庄子等人论道,大多时候不大在府中。璞之虽然三年前从人间回了玄元子的瀛洲府邸,但她于管理府第一事上自然是不大上心的。故而数百年来玄元子府中大半事宜,实际上是隔壁洞府独居的平江代为打理。
两府之间,熟稔至极,近年来连传信鸾鸟都不大用了,向来直接登门。
平江千年前于瀛洲岛上承灵气化形,是正经的天生仙骨。他出身又好,修为亦极高,三岛之上这一辈中,难有仙人可以望其项背。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入了上君境,连玄元子都赞他后生可期,只怕踏入上神境也不过就是再几千年的光景而已。
但天界之中,光阴无限,每千百年中总有惊才绝艳的天才出现。平江这样仙骨卓然出众的年轻仙君,硬要在史上找出三五个来,也不是没有。比如璞之那位小师弟朱衣的正经师父斗明元君的大弟子昂耀仙子,也是天界年轻一辈正经的偶像。她三千岁不到就得悟大道而升至上神位,如今统领千星百斗,傲视群仙,成了继斗明元君、西王母等之后又一位第一等出色的仙人,替全天界女仙狠狠争了一口气。
反观之,璞之这位开窍艰难的小仙人,倒是独一个。
璞之虽然三年前才以人身回归瀛洲,但她的懵懂神识已随着玄元子在瀛洲有千年之久。得到平江仙君照拂,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但璞之托生人间得到新生躯体之后,神识打开,已在人间长成了一位活泼泼的少女,与曾经不会言语、混混沌沌的样子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有前缘,在这三年里自然而然地加倍亲近起来。璞之性格调皮却不任性,正好合了平江这一个最温柔心细、万事稳重、算无遗策的性子。
璞之少女心性,又出身奇特,因此对于世间的黑白法则,自有一套自己的论调,与他人不大相同。对于妖鬼生灵,也比寻常仙家要温柔忍耐得多。但她平日里虽然偶然会出些小乱子,大事上却从来毫不含糊,是非对错心内明白得很。平江因此从来舍不得去拂她的意思,一贯只管替她收拾残局。
平江是年轻仙君,今日未去那蓬莱仙会。今日那场仙会,因为议的是大事,乃是资深上神专场。但昨晚璞之偷偷来自己府上,转述了自己在西王母处胡诌之事。他一向知道璞之想回人间道去历练。如今正好凑上了江南妖事,蓬莱要点弟子入世。这几乎是正中璞之下怀。
他这样心细的人,听说璞之这样胆大包天,又听说今日开了仙会,略一思索,便料到玄元子与璞之会后只怕是会有一场大闹。因此玄元子赴会后,平江便也赶去蓬莱,只待仙会散后便请庄子来玄元子府上调停。
庄子是何等人物,听完平江三言两语,已明白了前因后果。故此,庄子与平江二人在玄元子回府之后不久便联袂而至,要当上一回及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