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定了要让璞之入世去,玄元子府中不免一阵忙乱。素问等人,一向心细,急急忙忙地就璞之开始准备起来。璞之的朋友们,也顾不得玄元子清高威严,来拜访得更勤了。
比如潘余,一贯是看见庄子圣人就有些脸红的,总是躲着,近来因为来得勤,见得多,也大方了许多。
玄元子是个果断的个性,自从允了璞之入世后,就不再阻挠,一心一意替徒儿打算,力图要万无一失。他这几日,都不再出门去了,在府中对璞之耳提面命的。
璞之极少见师父这样的,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因此一改懒散之态,也打点精神,好好地听了些道。有玄元子这样的大神在,还有庄子师父在一边指点,璞之就算再半吊子,也实打实地学了几道法咒。
这日,玄元子眼看着璞之准备得差不多,只怕就要入世去了,就要趁着她临行前,与庄子圣人合力给璞之的元神设个印。
给元神设印乃是最精妙的道法,寻常些的仙人无法施展。稍有不当,受印之人就会元神损伤,轻则仙骨有损,重则魂飞魄散。
璞之倒是全然无此担忧。只因玄元子与庄子圣人,实在是天上地下再靠谱不过的两位神人了。她一听到师父传唤,就乖乖地去了院中,盘腿坐在青砖地上,等着二位大神施术。丹阳带着一众凤凰鸾鸟,在外边把院子看得死死地。
玄元子与庄子联袂而来,也不多话,言简意赅地与璞之嘱咐了两句,便用一只手按住璞之肩膀,沉声说,“你向来跳脱,只是此时千万莫要乱动了。为师这就将元神印打入你体内。”
话毕,凝结神力,虚空中渐渐显出一道印来。这印无光无华,瞧着平平无奇,顺着玄元子的指引飘入他掌心中。玄元子便将这印拢在掌中,手掌翻转,再以手抚住璞之头顶。
璞之知道这是结印的紧要关头,赶紧闭目凝息。须臾之间,只觉从天灵盖处传来一阵温暖,随着她呼吸之气转入周天循环。璞之此时,神思宁和平静,耳边隐隐约约听见风云涌动之声。
这元神印天上地下唯此一个,是由庄子圣人参悟风高浪急时蚍蜉、飞鸟御风而行的姿态而结出,取的是生灵虽小,却能抗击天地之意。
玄元子以金身上神的神力将此印凝成,嵌入了璞之的元神之中。从此元神印便与璞之融为一体。
院内鸦雀无声。远远守着的丹阳和素问,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约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玄元子才说,“成了。起来罢。”
璞之依言睁眼起身,还未来得及谢师父,庄子圣人就笑着对她说,“看看,如今已是在你元神中了。”
璞之点头,凝神往自己元神中一探,果然感受到有一缕小小的光芒,含蓄和雅如清风一般,夹自己的元神之中。
璞之听说过的元神印,不是用来镇压邪魔,就是替仙人起死回生,但都是神力极强,金光四溢的,与自己这个大不相同。因此忍不住奇道,“师父,怎地这印仿佛无甚神力似地,如此奇怪?”
玄元子替她结了印后,声音中略带了一丝沙哑,瞥她一眼,笑说,“你才活了几岁?自然没见过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今日这印,是给你这小儿护身用的,也无甚大不了,无须多问。”
庄子圣人性子温和,在一旁微微一笑,却说,取名了,叫逍遥印。但不论璞之如何奇怪,他二人也没细说这逍遥印的用途,玄之又玄的,只说它“略有些妙处”。这倒是这二位师父的作风没错。
璞之知道他二位对自己一向是呕心沥血的,给自己结了印后也略显疲色,心里既感激又愧疚,也不再多问了。
晚间,平江来了。风姿如玉的白衣仙君长身玉立,宽袍广袖,行动间携着隐隐的松竹清香,要带着璞之去蓬莱仙池边。璞之一路与他缓缓而行,只觉得他那一派温和的风度,使人心神安定。
平江趁璞之不注意,深深凝视璞之。星月光辉之下,刚刚接了天命重任的少女目光清明,容色明秀。他这几年以来,虽然早知道璞之在他心中如珠如宝,但此时在静夜之中见到璞之的样子,依然忍不住心中隐隐悸动。
今夜一别,璞之就将入世去。再要这样二人宁静独处,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平江心头微微酸楚,纤长清瘦的手指微动,轻轻拂过璞之的衣衫一角。
静默之间,指尖仿佛能感受到璞之身上的温暖之气。少女心思纯净,浑然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