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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将军的忌日

阜文志被时逢十五岁的少爷捡回城内的前一天,刚从妖怪的口里逃生。

阜家村一百二十多口人,一路逃到葛木城门口时只剩了他一个。

他恨妖怪吗,当然恨。

被收留的每一天,每一年,他无时无刻都会梦到死在妖怪嘴里的爹、娘,还有不到十岁的弟弟。

弟弟常在梦里问阜文志,为什么他会死在妖怪的肚子里,为什么哥哥活了下来。

阜文志答不上来。

阜文志发奋努力,势要将这世界的妖怪杀个片甲不留。

就算小城主每日百般刁难他,他也一声不吭地全单照收,每每看到小城主在后花园虐待小动物时,阜文志还经常帮他背锅说是自己干的。

不负众望地,阜文志常被派去城外参与抵御妖怪的进攻。

他没有亲人、没有牵挂,是队里最不要命的战士。每每活捉了妖怪,阜文志都自告奋勇的提出对妖怪施以刑罚。

会说话的妖怪无一不骂阜文志是变态,是畜生;不会说话的妖怪只会朝着阜文志哀嚎,眼里满是求饶的神色。

他将妖怪绑起,一遍一遍的砍下妖怪的四肢五官,又一遍一遍地替他们接上,时常喂他们吃山上捉的小动物让他们继续活着,又时常用刀子一遍一遍的扎进妖怪们的身体。

就是不要它们死。

不是没有妖怪从阜文志手中逃出,阜文志的名声就这样在山那边的妖怪们口中传开了。

直到阜文志在一次散步时遇到现在的夫人,阜文志心里的那片阴霾终于还是照进了温暖的光。

人们都说,阜文志成亲后比刚进军队时变得有人情味多了。

阜文志微笑不语,现在的他终于也可以微笑了。

就这样又过了十年,阜文志被临死前的老城主托付为守城将军。

彼时他的夫人刚生下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

大女儿也是豆蔻年华,正是天真烂漫的可爱年纪。

城外妖怪们的进攻最近也在慢慢弱得几不可闻,似乎是对漫长的进攻也感到了疲惫。

阜文志觉得,儿女双全、现世安稳这样的生活,以前只是存在于他年少流浪时的梦里。

现在,梦想成真了。

小城主的身上顺理成章地落下重担,先前死去的老城主,对阜文志托付良久才咽气。

新城主继承仪式前一晚,邀请阜文志去他的家里一起喝酒。

阜文志刚到,还没上任的城主却已经大醉在了桌子上。

“阜文志,是我捡你回来的,你不过比我年长四岁。”

“家里就老子一个独苗,你只是老子捡回来消遣的废物!”

“那老不死的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将藏有我家世代秘密的盒子交给你?”

“这明明是我家的东西,凭什么教给你一个躺在路边要死的杂种?”

“老子哪点不如你?”

“你就是老子捡回来看门的狗,没有我,根本就不可能有你!”

阜文志只当他是喝醉了,扶他回了房间就离开了。

城主一直都是这样长不大,永远都是那年十五岁的小少爷。

继承仪式完,按照惯例城主应代表家族的繁荣和强大去城外历练两年,期间不得回城休息。直到两年时间到,才能被认可为有担当、能真正保护葛木城的城主。

可是,人尽皆知新上任的城主手无缚鸡之力,从来都没有踏出过城门半步,何谈要出去历练两年呢?

阜文志站出来说城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愿为了葛木城、为了城主,主动出去参加这次历练。

城主求之不得,当下立刻批准了阜文志的主动请缨,吩咐了下人帮阜将军打点好一切。

“阜将军,请您一定平安归来。”

这次,城主没有叫他的名字,阜文志。

出城前夫人抱着小儿子,牵着女儿到城门口为他送行,老管家和仆人们在一旁眼泪汪汪地为阜文志求着平安。阜文志安慰他们道自己一定平安回来,叮嘱了女儿好好听妈妈的话,亲了亲夫人的额头。

城主没有来,只派了下人送了些防身法器就离开了。

...............

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要城主出门游玩,总能听见茶馆间、饭馆前人们的茶余饭后。

“要我说,这新城主就应该让阜文志去当。”

“是啊是啊,这新城主什么都不会,从少年时就躲在阜文志身后。”

“能成什么大器?”

“连这次出城历练听说都是阜文志代替他去呢,这算什么?”

城主站在身后不动神色的让人把说话的人悄悄杀了,抛尸在了后城楼外。

百姓们才是承载君主首领的船,如今这艘船摇晃得厉害,城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没有治理的才能,也没有强壮的身体。

阜文志出城历练不久的一天,城主从女人的身上爬起来后,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阜文志,这辈子你不可能永远过得这么顺利。

功高盖主又如何,老子这个主人有的是办法折磨你!

老子也要让你尝尝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生不如死!

两年时限已到,阜文志带着得力的将领们从城外历练归来。

一路上,没有百姓出来迎接阜文志一行归来的人,阜文志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想着马上回家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

阜文志兴冲冲地回了家,刚打开大门,出来迎接的不是自己的妻女儿子,而是荒无一物的破败院子。

正当阜文志不明所以然时,门后蜷缩着阜家院子里的管家大喊道:“阜将军!是您回来了吗!阜将军!老爷!...”

阜文志听到管家的声音猛地回头,看见了那个蜷缩在破败庭院门后忠诚的仆人。

他哪还有人的样子。

双手双脚尽数砍去,双眼被挖出,两年前头发里也只是有几丝银色夹杂其中,如今却一头花白,杂乱的堆在脑后。伤口没有经过好好的治疗,腐烂的臭味裹住了他的全身。

看起来也活不长了。

阜文志冲去一把扶住管家,问他发生了什么。

管家黑洞洞的双眼里急得黑血长流,双臂无力地划在阜文志尚未卸下的盔甲上,断断续续地向阜文志倾诉着他出去两年间家里的变故。

如今,一家上下二十几个仆人,还活着的就只有他了。

阜文志听完,阴沉的脸色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他脱下身上的包袱拿出衣物盖在管家身上,让他暂时在这里休息,等下就回来借他去安顿。

翻身上马,阜文志提起长枪直冲城主家里。

“老爷,您走后不过几月,城主就派人来咱们家把小姐、夫人和少爷接走了。”

“我们一直上门问一直没人搭理..甚至还把我们赶出去...”

“至此每隔半月城主就会派人来府上抢砸打杀,说要来找老城主留下的秘宝..把好几个丫鬟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进行凌辱...”

“我们上哪去去诉苦啊...平日和老爷交好的几位全都闭门不见....”

“丫鬟小厮们死的死,逃的逃...那些人见府中没什么人..就开始虐待我们这些死守在府中等您回来的老奴.....”

“老爷...您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阜文志眼下满腔的愤怒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