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时节,是圣朝的天享日,在这一天,历代天子都会携皇室和权贵出皇城,赴豫山宗庙祭天,祈求福泽。
然而天享日的前三天,胤都皇城附近一夜之间流传着数百张盖着国玺的诏书,市井坊间竞相浏览:
“妖妇窃国,势挟幼主。宠信奸佞,罔顾黎民。圣朝之内,尽可诛之。宗庙归位,可享太平。”
发生这等事,如晦深夜被长公主急召进宫,轿辇颠簸不止,她看着手里得到的一封诏书静静不语。
“国玺现世,这世间怕是再无安宁了。”如晦太过了解长公主代英,她是先王胞妹,皇室正宗,先王崩逝开始执掌社稷,壮年摄政保了圣朝这些年的太平,若说她一心祸国,太失公允。
跨到立秋,夜风渐凉,如晦裹了一层披风快步进殿,瑾王、陆相、上官隼都已经到了。上官隼执掌御林卫拱卫皇城,发生这件事,便是首当其冲该被问责的人。此时长公主半倚在正座上,痛声斥骂上官隼失察。
如晦进去之后并未打断他们,行过礼,宫人替她脱下披风,便默默站立在旁。长公主此刻极为恼怒,上官隼的腰都快弯得折了。
“你眼皮子底下,怎会发生这等事!你不向来吹嘘皇城遍是你的耳目吗!?吾问你,这几百份诏书是谁写的?是谁散出去的?你可清楚了!?”长公主端起茶盏,狠狠摔在了上官隼身上。
上官隼见状,随即跪下,“殿下,下臣尽数派出了御林卫,挨家挨户的搜查!就算把都城翻过来,下臣也定会搜到了!殿下恕罪!”
如晦听到此言,开口道:“不妥”。
长公主这才注意到如晦,“虞卿,有何不妥?”
如晦回道:“殿下,诏书能在一夜之间传遍皇城市井都未能被察觉,可见必是密谋许久,非寻常叛逆之人能够办到。”如晦犹豫了片刻,接着道:“而且···此诏书上,盖着先王印玺,如今国玺流失在外,此事万不可太过张扬。”
长公主听罢,对着上官隼命道:“去把你的人都收回来,收缴还流传在外的诏书,寻几个乱民抓起来,先安定局面。”
陆相俯身道:“虞大人言之有理,殿下切不可太过忧心伤神。几纸妖言而已,并不足为惧。过几日的天享日,才是头等大事。”
长公主听了陆相之言,语重心长说道:“人言可畏,诛心便可诛命”。
遍看胤都,能有如此手笔的人,少之又少,对于能在都城能操纵这件事的人,如晦心中有些数。但有一人,是她从来不曾注意到的。国玺踪迹一事,陆相之女陆清瑶知晓,而且知道得很可能远比如晦自己都多。
瑾王说道:“殿下,诏书上的话不足为惧,今日梁王殿下病痛渐愈,若由他带领皇亲和百官祭天,昭彰正统,那殿下窃国之言语,便不攻自破了。”
如晦看了瑾王一眼,见他面色淡然,言语倒很是笃定。
自长公主摄政,领百官祭祀之事都是她亲历亲为,梁王总是病痛,不曾亲自到场。瑾王这一言,虽是为了平息诏书之乱,长公主本就多疑,怕也听出了几分劝谏她放权之意。
须臾后,长公主不置可否,坐而不语,只望着摇曳斑驳的烛光。八年执政,她对这泱泱圣朝,有权欲,更有悲悯。如晦此刻,看着座上那个人,脂粉难以掩去的纹路,和鬓旁渐起的斑白,竟是让人这般的不忍。
“殿下”,如晦道:“瑾王所言,也无不可。当前最重要的,是国玺。”
如晦说完,陆相与上官隼一并附议。
离开昭华殿之时,黎明将至。长公主把清查和收缴诏书的事仍按惯例交给了御林卫。
如晦与瑾王一同出来,深夜议事,本有些疲惫。走到昭华殿外边的亭台,一抬眼,连绵的夜色接着天际,天上还布着星,天际一摸明亮的晨光好似解开了沉沉夜色,洒出一抹滟滟的光,照得胤都深沉浩荡。
“瑾王殿下为何此时提及梁王殿下亲政一事?”如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