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轻舟闻言侧头看了看万子夜,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万子夜,脸上净是她看不明白的情绪。万子夜的话说得很慢,慢得好像每一个字都吐得那样艰难。裴轻舟并不能真正地明白在万子夜的身上发生过什么,她只知道,报仇,在裴琅给她讲过的故事里,是一个人要背负着悲伤与痛苦去杀死别人。
原来万子夜没了爹娘,比自己难过上那么多,裴轻舟想,自己还没有气爹爹和那些说闲话的人气到要去杀了他们。
直到万子夜微凉的手指在桌下碰到自己的,裴轻舟才缓过神来。她眨巴眨巴眼睛,见自己碗里多出了一个大鸡腿。裴轻舟抬眸看去,裴琅刚搁下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闺女啊,快吃吧。你二伯最疼你了,要是他知道把你饿着了,不知道怎么数落我。”
“你......”裴珏气结,但好在裴琅没有偏袒万子夜,也算给了他一些面子,语气便缓和了些:“算了,轻舟侄女,青城山路途遥远,你舟车劳顿,就先吃吧。”
裴轻舟用余光瞄了瞄万子夜,万子夜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对裴珏的指摘置若罔闻,一双幽深的眼睛里看不透他的心思。裴轻舟却觉得万子夜心里一定也很生气难过,于是赌上气来,不肯动筷:“谢谢大伯,轻舟在外几年却也记得裴家的规矩,我能等。”
刚刚有破冰迹象的氛围即刻随着裴珏的黑脸而再次凝结。正僵持着,庭院里适时地传来了裴刚的惊呼声:“二爷,您来了。二爷,您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长腿一跨,便进入大厅里来,这人正是裴琳。他的灰色劲装上划了几个大口子,好在没有见血。腰上的绿笛红铃隐隐透着妖异的光,似乎残留着危险的气息。裴琳的额前碎发凌乱,几缕头发贴在满是大汗的颈上,他抄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才开口说道:“大哥,三弟,我有要事告知!”
“不就是你信里说的,咱们裴家的货由不明渠道流出的事情吗,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的。”裴珏看着裴琳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道:“你先去梳洗用餐,这件事咱们一会儿听你细讲。”
裴琳摇头道:“不是这件事,我方才遇上了医圣方家人!”
裴琳话音刚落,三双眼睛六道目光一齐投在他的身上。裴轻舟只道方家十年前便被灭了门,因此对眼下焦灼的气氛感到有些茫然。她先瞄了瞄裴琅,裴琅的剑眉紧皱。然后她又转头看了看万子夜,万子夜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深似海的眼眸里映着烛光,似是在海底燃着火焰。
“舟儿,你带子夜先去后厨自行取些饭菜。”裴琅跟万子夜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发觉万子夜眼里对离席有着明显的抗拒,只好搬出裴轻舟来。
裴轻舟见平时温文尔雅的裴琳二伯竟一副骇人的严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意识到一定非同寻常,便应了一声,去拉万子夜的手。这一触,也叫裴轻舟心下一惊,万子夜的手更凉了,像是寒天雪地里埋了一把铁剑一般。裴轻舟只当是早先裴珏的话伤到了万子夜,便柔声道:“子夜,我们先走吧?”
万子夜这才随着裴轻舟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