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听进去,好在弘历说了这句之后,她总算稍稍平静下来,没再说胡话,然而人还是没有清醒,继续沉睡着。
弘历担心她这样一直睡下去会加重病情,大夫却道无妨,说是熬的药汤有安眠之效,病人睡得安稳,才能养精蓄锐,更快恢复。
如此说来,他才稍稍安心,继续陪她躺着,等着她清醒。
看着她的睡颜,弘历心中百感交集:
明明她跟他相处得那么融洽,如今她竟这样怕他,开始对他有所防备,开始在他面前伪装自己,偏她演技不好,不擅伪装,却还要努力的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他总觉得自己无辜,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有理由,有苦衷,希望得到她的谅解,怎奈她骨子里无法接受,却又不愿与他争吵,才会不断的给自己施加压力。
说好的要宠着她,护着她,如今他竟把她逼成了这样!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怅叹一声,弘历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恍惚间听到身侧有动静,一低眸便见怀中人缓缓睁开了眼眸。
将将清醒的苏玉珊有些犯糊涂,盯着他疑惑的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还抬指轻戳他的手背。
原本伤感的弘历见状,忽然有些想笑,“不是梦,是我,我在这儿。”
屋内已经亮了烛火,外头一片漆黑,唯有被窝里暖意四散,她一时间没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薄唇轻启,喃喃地问了句,“你怎会在这儿?”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亦听嬷嬷说过那个规矩,皇子大婚的前三日,得歇在福晋房中。现下已入夜,弘历却还在这儿,这不合规矩。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期待,似乎对他的存在并不惊喜,“你温热不退,一直昏迷未醒,我如何能走?”
方才她的确很难受,时冷时热,煎熬得厉害,但这会子已有所好转,忆起白日里发生之事,她目光渐黯,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与他保持距离,
“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多谢四爷关怀。”
“你又开始客套了。”
她却避而不应,只提醒道:“四爷该去岚昭院了。”
又来了!才刚是李玉,现在又是玉珊,接连被提醒,弘历心下微恼,“你们所有人都在提醒我该去何处,可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这指责着实可笑,“这是你们皇室的规矩,是你跟我说要守规矩,现在却又冲我发脾气,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拦着不许你走吗?拦了又怎样?你照样会去,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弘历缓了语气闷叹道:“我没有冲你发火,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何不能随心所欲,为何要为了规矩而违心的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遥望着帐外桌上铜香瑞兽炉内的缈缈烟雾,苏玉珊的眼神一片虚茫,“因为你是皇子,享受了权势,便该担起责任。”
原来她懂得这些道理,“所以你明知我是被迫,为何就不肯谅解我?”两人之间似乎陷入了死结,弘历很想打破这僵局,却又无从下手,
“玉珊,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到底要怎样,我们才能回到从前。”
有些芥蒂,一旦生根,便再难拔除,涩意上涌,苏玉珊紧捂着心口,闭眼哀声道:“回不去了!在你对我一心一意之时,我也可以真心待你,一旦你有了其他女人,那你便不值得我喜欢,我太累了,不想再爱你了……”
乍闻此言,弘历心下大震,当即反驳,“你说过喜欢我,便要喜欢一辈子,怎可说放弃便放弃?我不允许!
我已经尽我所能,给你最极致的宠爱,今晚我本该待在岚昭院,却因你病着,违背规矩留下陪你,玉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你如何,你竟毫无知觉吗?”
是啊!站在他的立场,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可耐不住她贪心啊!“你可知什么叫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我就是这样,在我看来,身心皆属彼此才是唯一,缺一不可。
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我在无理取闹吧?事实上我也认为我跟一个皇子讲这些很过分,所以我不想再论了,这是你的地盘,我不占理,请你让我静一静,我会尝试着去说服自己的。”
眼看着她扶着额头,紧皱着眉,似乎有些头痛,弘历再不深究,柔声道:“罢了!我不逼你,你要恨我便恨吧!但你不能把心收回去,你人是我的,心也必须在我这儿!”
不收回去,难道要留给他,继续承受煎熬吗?不!她不想再为这个男人哭了,他真的不值得!
“我只是说我不再喜欢你,但我还会谨记自己是你的使女,我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会忤逆,四爷放心便是。”
说出这番话时,她的眼神异常空茫,像是离了水的鱼儿,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任人宰割,这样的情形,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你认为我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人吗?我要真实的你,完整的你!而不是一个提线木偶!
诚如你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有你的观念,我也有我的规矩,可我喜欢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认真考量,我愿意尝试着为你做出改变,那么你呢?是否愿意为我改变你对感情的态度?”
她还愿意把身子给他,就已经是她妥协的极限了,至于那颗心,是她的底线,她不会允许自己去爱一个随时会睡其他女人的男人,不想把自己的真心奉出去被人糟践。
可是说这些他根本不能理解,苏玉珊懒得再争辩,借口说是累了,要休息,绝口不提此事。
心知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弘历也就没再逼她,嘱咐她好好休息,他会等着,等着她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