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辣之感使得青凤连连咳嗽了数声,随即便恢复了些许知觉,青凤缓缓将眼眸睁开,目视之物依旧有些模糊,环视四下,却发现此时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侧过便是紫纱绮罗。
“好难过。”青凤呢喃一语,不难听出此时话语之中所掺杂的虚弱。
“你们先下去吧。”
“喏。”
窸窣的脚步离去,耳畔重归寂静。眼前纱帐之前忽自出现了一双玉手,将纱帐扫于两侧。
“我见过姑娘。”话语稍顿,无尽悦耳之意令青凤也感觉舒畅至极,“姑娘乃是侯君随行之人。”
青凤闻言想要竭力辨认眼前之人究竟是何人,但是奈何此时眼眸之中依旧如同被雾气缭绕一般,不得目视清明,随即青凤便想要坐起身来,但是将将有了起身的动作,稍稍用力,肩头却被人按住。
“姑娘莫要起身,还是快些休息便是。”随即一声轻叹,“我并不知姑娘为何落水,但是。”言罢其将一根横笛拿出,得以看清横笛因为被水浸泡的缘故,颜色早已变得有些发暗。
青凤随即便知晓眼前之人便是昨夜于那池庭之中吹笛之人,“甄夫人。”
青凤故作虚弱道出一语,此时青凤神识也恢复了大半,气力也不似方才虚弱。
“我却并不知姑娘的名讳。”言语之中并无半分诧异之意,好似青凤知晓自己名讳乃是情理之中。
“我名为青凤。”
“你我也算是相识,那我再发问也算不得唐突,不知姑娘为何会落水于花园池塘之中。”言语极尽关怀之意,但是却并不似直接关怀于青凤的身体,而是急切的想要得知原因。
“昨夜,我随侯君寻声而来,笛声婉转悠扬,却尽是伤悲之意,便想寻是何人所奏,不曾想侯君因为听的入神,而不自觉发出了呢喃之语,惊扰了夫人奏笛的雅兴,乃至于夫人受到惊吓,将此笛跌入池中,我想此事乃是因我二人所起,便想要将此笛给夫人寻回,因为一时心急,忘了自己并不谙泅水,后来还是麻烦了夫人。”青凤话语依旧虚弱,说的颇为缓慢,时不时还为了演的逼真而咳嗽了两声。
“姑娘何故如此,笛子落水再寻工匠制作一根便是,池水刺骨,若是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言语回转,此中关切之意更浓,却又平添了些许愧疚之意。
青凤闻言咳的越发厉害,“无碍的,无碍的。”
“我这就命人去请郎中,姑娘好生休息。”甄夫人言罢便要急切而去,行出三步,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重要之事,回首说道:“方才因为姑娘落水,又怕多生事端,使得姑娘蒙羞,便没有为姑娘更换衣物,这衣物潮湿着身难免日后落下病根,还请姑娘快些更换衣物。”
待甄夫人离去许久,青凤都还未回过神来,直至此时,青凤才得以理解为何曹子建心中的执念会如此深切,方才甄夫人那一抹回眸,极似秋水拂面,清泠入骨,但凡得以刻入记忆之中,便再无难忘半分。
“人心,果真是复杂晦涩。”于青凤看来,即便甄夫人如何美貌绝伦,但终究被伦常所束缚,终究是叔嫂之嫌。
但是情爱之事,本就毫无道理可言,怪不得曹子建,亦怪不得甄宓。初见本就是人生之中最难得之事,但凡第一眼入眼,便会直刻入心,更何况那还是曹子建正值风华正茂情窦初开之时,即便这执念如何不被人所认同,即便这执念如何令人发笑,但却依旧是真切存在的,而且从未磨灭。
青丝散落,这是青凤千年来第一次审视自己的身体,青凤早已忘记了身处涂山之时被皮毛裹缚四体习地而行的感觉,化育人身,两足而立,却并不得拥有常人的感受,便是极其细微的感受都不曾拥有。
青凤本想就此自溺于池塘之中,却不曾想被甄夫人所救起,直至今时,青凤早已对曹子建伤透了心,那只在乎权位却并不在乎她人生死之人,便是连发妻之死都可安然接受,而毫无痛楚的对他人所讲述之人,之所以青凤并未选择离去,只是希望看清曹子建会有如何发展。
但是现在,青凤有了一个更加足以令自己信服的借口,便是还报甄宓的救命之恩,但是这种于青凤而言如同玩笑的借口,却令青凤自己都为之信服,于此时的青凤而言,她所需要的并不是真真切切的理由,而是一个更加足以令其想要留于此处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