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沐蓉远远而望,见正在筹办自己婚事的吴侍御史,那满头白发好似一夜生出一般,吴侍御史正巧回首望见吴沐蓉,不由生笑,吴沐蓉将自己关于屋内许久时日,今日而出,吴侍御史认为定然是吴沐蓉看开了。
“女儿啊,怎么样,为父这番布置可算称心?”吴侍御史直指于府中所做的布置。
吴沐蓉环视颔首,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吴侍御史得见吴沐蓉这般神色,连忙关切问道:“怎么,女儿这是不高兴?”
吴沐蓉摇首,至此才开口,“没有,只是有几件事不曾明白。”
“女儿且说便是。”吴侍御史望着身形变得有些高大的吴沐蓉,经过几日的相处,也算看的习惯。
“如若我真的嫁给朱公子,他看到我这副身躯,他所想到的,会是我,还是他的原配夫人,或者是我们两个人。”仅仅是这几句言语,都令吴沐蓉变得颤抖。
吴侍御史闻言哑口,吴侍御史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吴沐蓉所想到的会是这些事情,然而或许是自己并未经历,所以才不会想到那么深的层次。
吴沐蓉话语稍作停顿,见吴侍御史没有回应,继续说道:“我所拥有的,仅仅是我的记忆,这副身躯,并不属于我,她属于朱夫人。”
吴沐蓉自嘲发笑,笑容伴随着清泪流落,“我的意思是,如果日后我真的有所生育,那血脉是属于我,还是属于这身躯本来的主人,朱夫人,这样不伦不类,我实在是……”
吴侍御史听闻吴沐蓉道出此般深刻的话语,内心之中不是滋味,但是神情却仍旧坚毅,“我顾不得这么多,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活于这世上。”
吴侍御史那略显自私的话语令吴沐蓉的内心为之一凉,难道自己的父亲从来也不曾思虑过自己的感受。
吴沐蓉拭去眼泪,挤出一抹笑颜,“我明白了,父亲,为了父亲,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屈身礼毕,未等吴侍御史做出反应,吴沐蓉早已转身离去,吴沐蓉本想将自己的心里话对吴侍御史讲述,却不曾想得到的却是如此冰冷的回应。
世间最迅之物当属时日。
朱尔旦白马喜衣,状元打马而行,胸前的布质红花随着马蹄的每一步落定而颤抖,众人皆望着朱尔旦,心生惊羡之意,心智,名利,美色,此时的朱尔旦不知道还有什么所或缺的。
吴府之外的长街早已是挤满了前来讨要喜钱的孩童,朱尔旦扬手洒落铜钱,引得惊呼连连。
下马振衣,跨槛入堂,媒婆含笑相迎,对着朱尔旦直指于高堂之下端坐着的吴沐蓉,“朱公子,美娇娘便在前侧,快些迎娶吧。”
朱尔旦难掩喜色,向着吴沐蓉所在之处快步行去。
然而正当众人都要为此喜事道喜之时,却见朱尔旦眉宇一紧,紧紧捂住胸口处。
众人自是察觉到了朱尔旦痛楚的神色,旁侧媒婆连忙上前搀扶,“朱公子,你,怎么了。”
朱尔旦只感觉胸口处疼痛难忍,忽而温热之感自掌心处传来,朱尔旦翻手查看,却见掌心之中满是鲜血。
朱尔旦将喜衣撕开,低首而看,自己被陆判所更换心脏时遗留下来的伤口,此时竟然撕裂开来。
朱尔旦自是不知这是因为陆判施展了燃格之术,令陆判本身魂飞魄散,陆判所施展的咒术也自然失去了效力。
黑色的浓水缓缓自朱尔旦心口处淌出,陆判所更换的心脏也变成了一摊腐肉,失去了心脏的供血,朱尔旦只感觉脑中一片麻木,视线也变得模糊。
朱尔旦所听到的最后声音,是惊恐的喊叫之声,吴沐蓉的脖颈处失去了陆判所施展的咒术,头颅被喜帕所裹缚,向着倒地的朱尔旦滚来。
至死,朱尔旦也不曾明白,自己为何会死。
或许,当朱尔旦最初选择接受陆判所赠予的心脏,心怀了无穷无尽的贪念之时,这一切便已然注定。
朱尔旦忽自念起,某一日于酒宴之上,听得出红差的牛二讲过,若是人的头颅与身躯相分离,头颅落地,必转九圈,眼睑三合,意味含笑九泉。
只是,朱尔旦不知吴沐蓉被喜帕所裹缚的头颅,转不转得九圈,眼睑合未合上三下,然而吴沐蓉的断颅终是滚落着相碰于朱尔旦倒地的头顶,合卺成礼,朱尔旦含笑闭合双眸,这难道不是自己长久所梦寐之事吗?
(狐思篇完)
(陆判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