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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大氅的帽子盖着他半边脸,他站在宋穆炎的面前,背对着门。

语气不是关切,是质问:“怎么回来的是你?”

宋穆炎哑然。

他怎知回来的是自己,难道是他想回来么?放眼天下有几人,莫名其妙在睡梦中被父亲打断双腿,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他是父亲的爱子,这样做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既然不可告人,自然需隐瞒下,只让天下人皆知,他是在战场上打仗打废了的。

这次是关切:“可有治?”

宋穆炎摇头。今日,皇上派了三批太医来瞧,得出的结论是一样,两条腿废了,再也无法站起来,更遑论行走。

“莫寒他可好?”

黑衣人摇头。

萧莫寒病得蹊跷,头一日他们二人还对军中练兵,生龙活虎,第二日便不能起身了,被送回了京城。

黑衣人道:“世子明明给王爷传了密信,称若皇上不召大军凯旋,便反,你不知?”

宋穆炎蓦地瞪大双眼,此事他的确不知。

况且,反这个字,岂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父亲不敢,萧王爷不敢,唯独他萧莫寒敢。

两年前,就在他们攻下遂国之后,皇上不但不令大军凯旋,只命他们在遂国修整,再进取阴骘国。

接到旨意的当天,萧莫寒在议事大帐中提出质疑,为何不先取离遂国最近的黎国,而要长途跋涉先取阴骘国。大军离京已达六年之久,一直都在征战,早已疲惫不堪,却非要先取兵马强悍的阴骘国,倒不如先取下黎国,让大军修整两年,再一举收复阴骘国一统天下。

当时就被萧王爷大声斥责了,如此谨小慎微贪生怕死图弱避强,况是皇上的旨意,不从命者斩。

从议事厅出来后,萧莫寒拉着宋穆炎,第一次说了反这个字。当时宋穆炎只以为他在怄气。

结果当晚,萧莫寒就中毒了,第二日被送回京城。

黑衣人道:“那我只问你,侯府可有私兵?”

宋穆炎倒吸一口冷气:“父亲对皇上忠诚不二,侯府从不养私兵。”

黑衣人吐出两个字:“愚蠢。”

“天下谁人不知,忠勇王府和景瑞王府,精忠报国。”

黑衣人再吐出几个字:“愚忠也是忠。”

宋穆炎道:“我有一问,皇上图谋天下,为何第一个灭的是魅国?魅国是最边陲的小国,是最不足为虑的异族罢了。”

“因魅国是以巫术立国,传言魅国公主有预知天下的能力,皇上想得到那位公主。”

“灭魅国的是我父亲,为何没捕获公主?”

“你父亲攻破城池,魅国公主便自尽了。”

“天下当真有巫术?”

“天下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黑衣人反问:“怎地突然对魅国的事感兴趣?”

“因我无意间听到父亲和义父之间谈话,称只要有魅国公主在,莫寒便无需担忧。”

黑衣人双目一凌,他在王府多年,但并不知晓此事。

宋穆炎道:“我同莫寒二人,对这天下谁知道得更多?”

“他比你能忍。”

这是黑衣人的回答,然后转身出去,飞身上了房顶,几个起落不见。

宋穆炎对站在门口的宋山吩咐:“去带绿衣来见我。”

今日府里的人尽数来探望过他,唯独不见宋绿衣。

宋绿衣,他们兄妹二人也只是幼时见过。宋绿衣生下来就失去母亲,被老夫人宠成了过街老鼠,无人敢惹,无人喜爱。

后被禁足,他和萧莫寒时常夜里翻墙去看她,总是在撒泼总是在哭闹,看着任谁都不喜,他便不再回来看她了。

后来入了军营,更是再不相见。

长大有长大的好处,至少懂得了她那些哭闹,有多少说不出的伤心,说不出的无助,说不出的绝望。

她是他亲滴滴的妹妹,尽管他对这府里的人从未亲近过,也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但她不一样。

配着剑的宋山一路走过去,遇到的婆子丫鬟都纷纷躲避。但不影响她们去禀报老夫人。

“穆炎要见绿衣?”

“是,大少爷身边的人往绿衣苑去了。”

老夫人沉吟,半晌才道:“见吧,索性她已经把亲哥哥克成了废人,再克也坏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