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有她的聪慧,若真是愚笨,长得再美,萧沧雨也不会娶她续弦。
杨儒源叹道:“我这妹夫一辈子就这个牛脾气,总是爱咬牙死撑,从当家奴时便如此,他心里眼里永远都只有皇上,这份忠心,感天动地。”
她想听的不是这话。
再度起身就拜:“求国相说情。”
杨儒源让她跪着,在书案后来回走动,走动的步子缓慢,儒雅。良久才开口道:“既然妹夫隐瞒下自己的伤痛,自然是不想让皇上忧心,如果再听到去诉苦求情,只怕对王爷的忠心有碍,也会令皇上不喜。妹妹你知书达理,想来也明白这个道理。”
钱如玉扬起脸来:“国相明知,黎国乃一边陲小国,即便没有王爷,单凭宋侯爷一己之力也能收复。又何苦非要王爷劳军劳神?”
杨儒源击掌:“妹妹聪慧,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将军功送给宋侯爷一人?离大同天下只有灭黎国一步之遥,将来,王爷便有举国之功,世世代代尊享荣光。”
钱如玉愣住。
杨儒源温言道:“妹妹起来吧,妹妹何必忧心,对征战二十余年的王爷而言,稍微小伤不足为念。倒是你那儿子萧莫然,我倒是给他谋了一个好职位,足以令妹妹欢颜。”
钱如玉一扫阴霾,喜色乍现。
“御史台侍御史,这职位如何?”
钱如玉大喜。御史台,国家最高监察机构,掌管宫廷所藏图籍秘书,文书律令档案,监察弹劾百官,复查疑狱。
杨儒源笑意盈盈:“可别说我没将妹妹放在心上,王府世子已经废了,将来必然是你儿萧莫然袭王,我自然要给然儿好好谋一个官职才是,说起来,这官职贵妃可出了不少力,然儿不过才十八,就能谋得这样的职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非贵妃出力,以然儿的年纪阅历本是当不起的。”
钱如玉屈身:“谢国相大恩,然儿定会孝敬您这姨夫。”
“去瞧瞧你家姐吧,陪了说说话儿。”
“是。”
的确,王爷小伤小病不足为念,萧莫然才是她终身所依所靠,况此子自小便有大志,必能在朝堂上有一番成就。
萧莫寒废了,自己的儿子迟早要袭王,往后,这忠勇王府,便是他们母子二人的。
……
七天转瞬便过。
绿衣出门的时候,春花给她系上了大红色锦缎薄棉披风,衬着里面月白色的衣裙,衬着那白生生的脸,一路走,都能叫人一路望痴了过去。
宋山和宋水只觉得她恍如天上来,婷婷袅袅由远而近,秋风起,黑发衣袂飘飘,战场上有过多少的血腥,都被这美好给治愈了。
她走近了,他们才惊觉失礼,把头垂下,抱拳道:“小姐请。”
她走进去,宋穆炎半靠在床上,那张有了血色的面孔,有着清风拂过杨柳的温柔和煦。
“我自觉大好了。”
她点点头,在脚踏板上坐下来,慢悠悠给他解开腿上的束缚,淡然道:“本无需再捆绑了,但宫里隔三差五派太医来瞧,倒不用好得太快。”
这些天,他想得最多的便是,父亲为何亲自打断他的腿,还打得这般彻底。
唯一的答案,父亲以此让他有回京的机会。
为什么让他回来?回来做一个废人?
绿衣道:“药还是需每日喝,只是,我不让动,这两条腿即便能动也不准动。”
既然那萧莫寒这样能装,就必然有要装的天大的道理。
萧家宋家的关系如何,天下人都知晓,王府的世子能装,侯府的世子但凡聪明点,也需跟着装下去。
她的声音突然凌厉:“如果你擅自动你这两条腿,我就再把它们废了。”
他只觉得,除了父亲,这辈子都无人这样同他说过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容竟还是如常,清风明月的美好,只是声音凌厉,带着杀气。
他竟然想到了杀气这个词,这若风拂柳一般的娇弱的妹妹,竟然单凭声音就能给人震慑。
偏偏他一点怨气都没有:“妹妹说怎样,我便怎样。”
她的脸上有了笑意,虽然很浅,但连天光都暗了一暗。他突然在想,这世上何人能与之相配,成了废人的萧莫寒吗?
一时动容,将绿衣的手握住,她瞬间抽走。
他的神色暗了暗,又宽慰地笑了笑,她这十几年,自然从不与人亲近的,是自己冒失了。
问道:“萧莫寒是何时来求亲的?”
原来那个人叫萧莫寒。
“不知。”
她的确不知。反问:“你也不知?父亲也不知?”
他抿着唇,好半天才道:“父亲那般疼爱你,自然不会准你嫁给一个废人,即便那人是萧莫寒。或许,是祖母的意思。”
祖母是这府里的老大吗?
宋穆炎问:“你能治我,能否治他?我求祖母,带你去见见他,看能不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