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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死生契阔

米豆追上白虎军时,在那魁梧的将士之间跌跌撞撞,她骑在矮马上一直喊着“小姐小姐”,再次出现在鹿燃歌面前时,已是狼狈不堪。

她掀开车帘望着马车外米豆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眸子里充满着乞求与希望,她初次与她相遇时,她也是如此。

马车夫将米豆拉上车时,一旁容夕的随从将那矮马牵了起来,米豆回头望着那匹矮小又迷茫的马,忽然感觉它和自己很像。

“小姐,您心里真的不苦吗?”米豆钻进马车里后,晚月递给她了一只饭团,她边狼吞虎咽边问。

“何来之苦?”鹿燃歌浅笑,但仍微蹙着额,“我自出生以来,早已历经各种艰难,但与那些生来连饭都无法吃饱的人相比,我实在太幸运了。”

这一路上,白虎军歇脚的各个地方并不是都如那山间的谬神镇般惬意,刚离开弘农的两郡交界处,她是亲眼见着一路有小孩与妇人破履滥衫地跪地乞讨的,荒乱之处,更是有土匪抢夺老人的村屋,若不是白虎军赶到,容夕硬要管闲事杀了那些土匪,恐怕沿路的十几个村子都得遭殃。

他真的令她捉摸不透。

明明会行侠仗义,却又不失狠毒,对她亦是如对待玩物般时而折磨时而疼惜,这些时日,反正她是已习惯他了。

若不去接受,又能如何?正如那个与姐兄相貌一模一样的苏琴阿姊所言,姐妹二人已殁一人,莫要再糟蹋自己了,为了姐兄,自己也要好好活着。

但她心里清楚,一直以来的隐忍,在米豆眼里,她就是在糟践自己。

“小姐……可您好歹也是休屠族的王族之后,岂能与我们这贱命相比!”米豆擦了擦嘴,坐到了鹿燃歌的身边,晚月刚要发作将她赶走,只见她挽着鹿燃歌的手,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撒起娇来,喃喃地说,“不过我家小姐最善良了,那心怀一般人可是比不得。”

晚月坐在一旁,见那米豆又开始没大没小,担忧地直摇头。

鹿燃歌苦笑着。

难道要与他人般对一件事执拗到底么?

姐兄当初,就是因为容云霆圣旨里那一句“金天氏长女金芷鸢,本为匈奴,因武侯归顺朝廷,忠肝义胆,今起,封金芷鸢为外族公主沉鸢,与濛族太子和亲,为兴国邦”,而悖逆圣命,拒婚北番的,因此,她才积怨朝廷,最终引来了杀身之祸。

若是在嫁娶途中逃跑也是好的,这直接抗旨,坐实了她大逆不道。

濛族太子见新娘子拒婚后,濛军一路直逼大野边境各郡中心,那向来与金天氏对立的朝中派别自然是抓住了把柄,一个劲的弹劾金赏和金鳞,若不是因二哥金鳞是丞相王砮的女婿,恐怕金家要被治罪了。

那容云霆为何如此对待姐兄?无非是因为在他三十寿辰时在寿宴上公然向姐兄示爱,结果遭拒,还被金芷鸢一顿羞辱,才心存报复。

鹿燃歌忽然想起了那远在长安城内做着后宫美人的姚乐儿,她与姐兄皆是典型的西域美人,性子实则都属刚烈,因此才得以圣宠吧,但奇怪的是,姚乐儿自从进了宫,便变得和顺起来。

“燃歌……”容夕踉跄着掀开车帘时,鹿燃歌才回过神。

她发觉那夫君的脸色不太妙,惨白如石,额间一直渗着汗,定是脑疾发作了。

他进到车里时,已是支撑不住脑袋的剧痛,便栽到了她的怀里。

她紧皱着眉头,赶紧与晚月将他扶到长榻上躺好,又为他盖上了羽氅。

一旁的米豆惊慌失措,鹿燃歌朝她作了个嘘声的动作。

“起初,他强占我,在云光殿内当着陆大人的面向皇上求亲,确是卑劣,”鹿燃歌一边用手背触了触容夕那发烫的额,一旁晚月拧好了面巾递给了她,只见她叠好了面巾后,轻轻将面巾搭在了他的额头上,“我本身从小孤苦,无法与陆大人在一起,于我而言已是生无可恋,那时我怕容夕毁我清白,便在大婚的后几日里,假装迎合他,实则嘴中藏着那从姐兄巾箱里偷来的阴魂散,喂进了他嘴里,我本是打算与他同归于尽的。

“小……小姐,原来您刚嫁过去时就打算自尽了……”米豆听得眼泪汪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