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声,原本热闹的酒肆中,客人们全部安静了下来,无人敢大声说话,全部朝说故事的店家围了过来,全神贯注的听着店家故意拖长了尾音说着书生的轶事,一阵阵寒毛从背脊处升起。
可店家老板圆滑老道,话说一半,掐着节点不再往下说去。偏偏这会店里有人耐不住性子追问,“那书生怎样?被女鬼迷了,还是被鬼娃娃吃了?”
开口询问的是一妙龄少女,少女身穿绿罗裙,腰结双佩铃,身动之时隐约有叮当声作响,云鬓之间只有一朵丝绣挽成的花饰,随着发带垂落,像是碧波中一抹桃花|色,且娇且俏。
店家一看,女子都如此大胆子,爱听这奇闻怪事了,他道:“那书生醒来那会,你猜身在何处?城郊义庄,那怪婆看守的义庄,哎哟那个周边全是棺木的场景,吓坏人,吓坏人哟!”
“那怪婆不是去世多年了吗?”店中又有人发问。
店家说:“怪婆留下了个女徒弟,叫苏青鸾,比怪婆……嘿,更损,出了名的坏胚子。”
那个身穿桃花红的少女一听,不大乐意了,斜身靠在桌子上,一只脚放在凳子上,“你却说说,这苏青鸾又坏在哪里?”
店家‘嗤’了一声,“你没听刚才我说的,那书生夜半吓懵了才说是什女鬼呢,根本就是那义庄的女徒弟,听说她收了个鬼娃娃,专门夜半挖掘尸堆呢!挖人坟墓,死不安息,这是造大孽呀,要是让我见到她的话……”
“见到她,你想做甚?”少女又问了一句。
“挖人坟墓,杀人爹娘,这都是造大孽的事,偏偏还挖了那苦命的无主坟……”店家越说越气,“要是让我遇见她,我就将她挫骨扬灰,磨做齑粉,用来泡酒,让死者安息,替天行道。”店老板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女子一副了然的模样,“难怪店家酿的酒,香飘十里。”
“休得胡说,我乃正正经经的酒家,才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女子也不反驳,起身来拉起店家到一旁,小声地问:“听闻店家酒窖老坛新开封,开了百余坛云英酿?”
“姑娘识货。”店家一提起自家的酒,那可得意,“锦城云英酿,只此一家,十年才开的坛,错过再等十年。”
女子一听便舒心了,“店家,大生意来了,你可接好!我家师父临死前还念念不忘,想喝你家一杯云英酿。只可惜呀,知道你们十年才开坛,最终留下遗憾去世,我这不就掐着时日来等店家开坛呢!”
店家一听,这诚意绝对妥,“姑娘,行家啊!我带你下酒窖转转,要多少有多少?”
女子跟着店家下了酒窖,女子随着店家转了一圈,店家一边洋洋得意的介绍云英酿的精妙之处,“我家这坛云英酿乃是祖传的手艺,每年烧糟封坛,取雪化水,云英**,新开了酒井,更是一绝,酿酒的秘方可是只传男不传女……”
女子顺手拎起一坛,打断了店家的话,“确是好酒,那我就买这一坛了。”说着,女子拎着这一小坛子酒走了出去。
“一……一坛?”店家有些咋舌,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说大生意吗?赶紧追出去,拉住了女子,最终看到女子说了这么多,的确只是想买一坛之后,忽然又变了嘴脸,将食指、中指和拇指捏在一处。
比了个“柒”。
女子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伸出了一只手五个手指头。
店家更加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啧啧了几声,不耐烦的将中间三根手指头收起,比指为“陆”。
女子又摇了摇头,依旧是伸着那只手,“我师父临死前可说了,就你这酿酒术,算你整个窖子里的酒来,最多也就只值这个钱。”
店家眉头一皱,神情怪异的看了看苏青鸾,随后“罢了罢了”几声,“何必跟你那死鬼师父计较这份钱。”
女子闻言一笑,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交给了店家,笑着转身离开酒肆。
店家一看,这女子塞过来哪里是五两?
根本就是白花花的五十两银票。
店家追了出去,只见女子牵着的灰驴拖着一辆小板车,板车上还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店家一看骤然渗寒了一身。
只见女子牵着那头顶一摞白的灰驴,转头对店家说:“哦,对了店家,忘了告诉你,那书生醒来之时定然是还在乱葬岗,因为我没把他带回义庄,我把他埋了,书生的嘴骗人的鬼。”说着,带着灰驴叮铃铃,拖着那口棺材离开了。
“苏,苏……苏青鸾?”店家忽然说不开口了,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惊慌谎的回到他的酒窖里,只见刚才还满满当当都是刚开封的酒,此刻酒窖里空荡荡的。
长街上,只见苏青鸾牵着灰驴走远了,这一人一驴一棺,说不引人注目那是假的,路上行人纷纷避开。
苏青鸾还顺手将买来的那坛子云英酿给开了,边牵驴边喝,时而还将酒凑到灰驴的嘴边,强灌了灰驴满嘴。
走到长街尽头时,只看到又一辆堆放着满满酒坛子的板车在那里等候着,赶车的只见是个头扎冲天双髻,身穿红色肚兜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见到苏青鸾到来,便挥舞着他短粗的小手,“小苏小苏,我在这儿呢!”
苏青鸾一见到这满车的酒,满意的勾唇,又灌了一口坛子里的酒,牵着醉驴继续往前走,“速度不错嘛,小药。”
说着,苏青鸾正想往前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一只手大巴掌的拍在了那口黑棺上,苏青鸾顿时停下脚步,回首看去。
只见,拍停她棺木的是个头戴碧玉抹额,里穿纯白箭袖衫、外披湛蓝长服的少年。只一眼看去,便能看出其纨绔之气,身后牵黄擎苍,吆五喝六的有不少仆众相随。
只见那带着抹额的锦袍少年带着些许挑衅神色,“你就是苏青鸾?”
一看,就不是善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