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鸾能认得出这个丫鬟便是那日在后面巷子里遇到的,那个头戴幂篱的小姐身侧跟随的丫鬟,有些牙尖嘴利,但今日却异常的安静。
出了医馆,苏青鸾跟随在她身后,看着这丫鬟利索走路的身影,那双辫子就在后面一甩一甩的,苏青鸾一心二用,一边顾着与这小丫鬟寒暄,看能否问出些许有用的线索,一边将手绕到身后,不断的左右扇着,示意跟在后头的人不要暴露了。
只见在她们身后,药童鬼鬼祟祟的一路跟踪,踏着这青石路板,一路穿街过巷,这丫鬟倒也奇怪,净拣些七弯八绕的街道走。
苏青鸾偶尔余光一瞥,却只见到药童的身影,不见萧九的,她四下张望着,却在不远处的墙头上见到日影斜斜照映着一道纤长挺直的身影一路跟随,偶尔还能见那俊朗黑衣从这边墙头越过那边墙头。
这还差不多,萧九的身手不错,有他在暗处,苏青鸾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苏青鸾一路想打听究竟是谁求诊时,顺便想看看能否问出文大夫的事情,可谁知道这丫鬟竟一问三不知。苏青鸾此时跟随着丫鬟一路而行,也在默默的推测着那夜文大夫出诊的情形。
那时雨夜,文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跟随着这打着灯笼的小丫鬟一路行至这求诊的主人家,那时候丫鬟引他至府门前,脚步一住,如同此时此刻,带领着苏青鸾的丫鬟脚步一住,“到了!”
那时雨夜风声骤,大珠小珠落盘,在嘈杂的风雨声中,文大夫借着灯笼的微光,抬起头来老眼一看。
与这时的苏青鸾一同,在丫鬟这一声“到了”的声音之中,她也住了步抬起头来一看。
“赫府!”
原来,文大夫到这里来了。
随着苏青鸾被引进府里去,药童却在外边急得团团转,又四处找不见萧九的踪影,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就知道男人靠不住,说好了我们一起在后头保护小苏的,这萧九又到哪里去了?”
这赫府,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龙潭虎穴。
像这样的人家在锦城中倒也不少,商贾人家,修得一座府邸,钱财不尽,却无多大权力,在这锦城中也算得上富贵人家,比那败家子的背景自然没法,比那南安街却大有排面。
丫鬟先请了苏青鸾去见赫府的老爷夫人,与之寒暄了些许,苏青鸾知道了这赫府老爷常年在外经商,膝下独得一女,名唤赫云娘,年已十八,却自幼身子薄弱,须得长期问诊。
先前听说是在文大夫那边诊治的,可到后来文大夫便请不来了,其余大夫又难以医治小姐之病,思来想去,文大夫尚有一女,想必能够得到大夫的真传,所以才命人去请文姑娘前来医治。
苏青鸾自然是连连好说,“我四岁入药房,八岁望闻问切皆得我爹亲授,这文家的招牌也有待我发扬光大,你们这会请我前来,肯定请对了。”
苏青鸾说谎不打草稿,赫老爷说什么她自然是胡诌八道,得心应手。
赫老爷也不含糊,看了看天色对苏青鸾说:“文姑娘,此时天色以晚,正巧你又是女儿身,医治我女也方便了许多,不如就在这府上住下,好方便问诊。”
苏青鸾真愁该想什么办法留在这赫府里面呢,现在赫老爷自己开口留客,苏青鸾当然是巴不得了。
于是苏青鸾连忙应下,赫老爷让丫鬟带苏青鸾先去小姐闺房里号号脉,苏青鸾一边跟着那丫鬟一边打探,“我记得半月前,我父亲夜半出诊,也是来你们赫府为小姐诊治吧!”
她不给这丫鬟反驳的机会,不是问她,而是直接以笃定的话语说出,倘若文大夫真的是在这里出事的,应该会有迹象显露出来的才对。
谁知道那小丫鬟也半点不遮掩,“是的呢,那夜下着大雨,小姐夜半病起差点丢了命,还是我去请来的大夫。”
“那大夫什么时辰走的?”
小丫鬟想了想,却摇了摇头,“奴婢就不知了,小姐身患隐疾,老爷夫人都不让外人知道的。”
“丫鬟都不让?”苏青鸾有些诧异。
那丫鬟点点头,“是呀,就连以前随小姐一同长大的丫鬟,听说都谴回老家去了。”
“大户人家,名声当真看得比较重。”苏青鸾随口应和着,但心中疑云却丛生,不禁也好奇了起来,这家的小姐到底身患了什么样的隐疾,以至于连贴身丫鬟都要遣走?
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小姐的厢房前,丫鬟在外头通报了之后,小姐听说是文姑娘前来医治,于是让进来。
推门进去时,苏青鸾只闻到了一阵阵熟悉的香味,与香囊上的味道一样,寒梅与金桂之香,隔着那珠帘,帘子后面坐着一个身穿浅色衣裙的女子,墨发如丝散在背后,没有打扮梳起,更是连一丝发带将墨发束起都懒得。
这女子便是赫云娘了。
只见赫云娘坐在珠帘后面,用石杵捣弄着,这阵阵清香的味道便是从那小药杵下传来的。
苏青鸾踏进房门才坐下的时候,忽然听得那赫云娘笑声迭起,“就是这个味道,我终于制成了,我终于成功了。”说着,她站起身来的时候却止不住的猛咳,这一咳便止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