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剑哪里来的?”
苏青鸾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冲口而出,原本盈盈若星子的一双眼中,此时隐有波澜横生,惊诧不绝。
歌尽呆了一下,目光中有无法理解的疑惑以及迟疑,原本递出去的剑在这一刻豁然又紧紧一握,瞬间对眼前的女子充满戒备,“不给了。”
“恐怕由不得你。”苏青鸾见他一收,神情也是一肃,伸手就要抢。
苏青鸾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点不单苏青鸾自己清楚,萧九也知道,真打开了苏青鸾未必能讨到好果子吃。
于是萧九在两人动起手来的前一刻忽然夺步上前挡在了苏青鸾的面前,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一握,拿捏住了歌尽的手腕。
暗中使力,将歌尽原本想抽剑的手忽然给顿住了,歌尽戒备的看了萧九一眼。
萧九道:“眼下,案子为先,这把剑怕是不交不合适。”说着,他一个转身背对着那帮衙役不知道向他说了一句什么,苏青鸾没想到歌尽深凝了他一眼,随后竟然乖乖松手将剑奉上。
苏青鸾提过剑,挨到萧九边上小声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她都夺不下的剑,萧九一句话便解决了?
萧九来看了她一眼,莫名一笑,也不给她解惑,径自将那把剑端到仵作的跟前去,仵作道了句谢之后,将剑在死者的颈部上比对了一番。
“伤口与剑锋吻合,这把的确是凶器。”
此言一出,班头大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拿下。”
歌尽一退,但目光依旧流连在那把剑上,看他神情,应该是剑比命重。苏青鸾心中也疑窦丛生,这人身上扛着四把剑到处走,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一把,居然还刻有她兄长的名字。
苏青鸾先声夺人,在班头衙役们出动的时候,伸出脚来踹了那班头一脚,班头朝前趔趄了几步,回过头来怒望着苏青鸾,苏青鸾佯装无辜,“不是我!”
“我这暴脾气的,不是你是谁?”班头忿忿,却在这个时候,萧九开口了,“案子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目光也是凝视在歌尽交出的那把剑上,剑名刻着“苏慕”,眼下,萧九再顾不得儿女情长,歌尽此人,必须留下来不可。
少城主发话了,班头虽说不大听命,但总得给几分薄面。
一说到案发经过,除却歌尽之外,还有那个流民。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他身上去的时候,他有些害怕与发抖,更是偷偷的瞄了歌尽一眼,眼神不敢触碰他的。
苏青鸾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随之眯了一下眼,饶有意味,只见这流民面如菜色,骨瘦如柴,抱着孩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小可……小可与妻儿从南城一路流亡,本以为遇上了好人,可谁知……”话才开始,这流民就先抱着自己的孩子哭了起来,这肝肠寸断的情景,倒是让班头等人静了下来。
却说这流民姓杨名汉,妻子惜玉,本是南城大户人家的长工,后南城大旱家主遣散家奴,自己带着金银细软跑了,只余下他们三人,家无粒米下锅,生生在城里挨了几个月,实在无法便跟着其他流民一同前往云城来。
这途中遇上了这个扛着四把剑的游侠歌尽,一路上帮了他们一次,后来遇到苏青鸾的时候,杨汉见云城进不去了,于是央求歌尽好人做到底送他们一程,他们在城外还有个远房亲戚。
歌尽是个冷面热心的,何况的确在这诸多流民之中,只有这对夫妻感恩自己不曾动手,本不想再沾染事端的,但禁不住央求,那妻子抱着孩子在那苦求,“孩子再经不住颠簸挨饿了,就求恩公再送一程。”
于是乎,歌尽便送他们一程。
那杨汉诉说至此,泪流满面之余咳嗽连连,甚至苏青鸾注意到好几次他都将手捂着嘴巴悄悄往后藏,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又猛咳不止。
却在他再次想藏住手的时候,苏青鸾上前一步抓起了他的手。
杨汉一惊,赶紧将孩子捂在心口处,抽着手就要往后退,可苏青鸾偏生力道重,将他的手腕死死扣住,双指扣在他脉搏处,细微孱弱的跳动让苏青鸾多看了他一眼。
“你有病?”
苏青鸾这么一说,杨汉才将手从她掌心处抽回,尴尬无奈一笑,“一路过来,饿的饿,苦的苦,哪几个没个病痛的。”说着,他神情垂了下来,身影看上去无比孤寂难过。
他说:“我其实自己也知道,与妻子一路过来已经病入膏肓,所以,才有求恩公念在我只剩这一子,求他抚养……”
苏青鸾瞠大了双眸,对于当中这点曲折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的,她回望了歌尽一眼。
游侠脸上冷冰冰的,颔首默认,“有过这事,只是我拒绝了,我尚且萍踪漂泊,照顾不起孩子。”
“所以你就杀了人家妻子?”苏青鸾又接着这般问,带着讥讽的意图。
歌尽生性刚烈,最是受不住这等言语嘲讽,他当即怒了起来,“人不是我杀的,他们托付孩子不成,死缠烂打,纠缠之余不知是谁吹了灯……”
便是这样,杨汉也没有否认。
他与妻子抱着孩子宁可跪死在歌尽的跟前,“恩公侠义心肠,既然肯救我们一路,便给我这孩儿一条生路吧,我们二人业已病入膏肓,活不长久,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我俩死后,无人照拂凄惨而终……”
那妻子也是死死的拽住歌尽衣角,边跪边哭,“就是给孩子一口汤喝,养住他这条命就行,当牛做马,为奴为仆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