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不说话,只伸出一脚将地上一块石子朝着小药身侧一踢,石子‘啪嗒啪嗒’滚过去的时候惊动了小药,小药就像是身后有毒蛇似的,忽然整个人一弹,紧接着他张开双臂护在老怪物的尸骸前面。
他双眸的神色所带的戒备,无异于草木皆兵,见谁都是毒蛇猛兽了。
苏青鸾不管这些,推开歌尽的手依步往前,相比于来时一路的忐忑,苏青鸾最怕的是见不到小药了,她此刻还能见到活生生的小药。
真好!
小药犹然戒备如斯,看着苏青鸾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他甚至从喉咙底处发出嘶吼警告声,凶相毕露。
他知道所有人对师傅的敌意,小药唯有守护好身后,其他的管不着。
苏青鸾一边走近他,一边道:“小药,你这会,真像极了我当初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连偷我东西的时候都要装得很凶很凶,其实你知道吗,一点都吓唬不了人,真的!”
她靠近了小药,蹲下身去。
小药滋着牙,那圆瞠的双目睚眦欲裂,嘶吼的声音就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悲哀、绝望、等着用尽生命做最后的反扑。
然则,苏青鸾却全然不顾他此时的模样,兀自用那淡淡的一抹笑对着她的小药,她缓缓伸出手来,想去触摸小药的脸。
可小药往后一缩,背后却是大石头,后退不得。
苏青鸾手心的冰凉触碰到小药那张小脸的时候,小药像是疯了似的,所有人的触碰于他此刻这颗支离破碎之后又粘起来的心来说,都是刺痛。
他慌乱得无处可躲了,在苏青鸾的手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他痛苦至极,张嘴就将她的手指一咬,他的牙带着毒,咬下去的时候,从苏青鸾手指处流下来的血都是泛着黑。
牙齿啃咬进骨血,那种腥甜与痛楚夹杂着,小药也哭嚎出声,咬着她手的嘴含糊不清的喊着,驱逐着,“你走啊,你走啊,你为什么不走啊?我就想在这里陪他,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痛苦……”
“他的心硬了,我要是无法成为药引子,他会死的,会死的……他也是无可奈何,他打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好,是我救不了师傅,师傅,师傅!”
那仿佛,无尽的昼夜浸泡在锥心刺骨的毒药里,不是毒医老怪的错,而是他不够好,无法成为出色的药,他竟深深的为如此折磨他、杀了那么多同伴的老怪物产生出了深切、甚至能够感同身受的痛楚出来。
“师傅,师傅是为我好,我……我在他身边好多好多年,从他的眉毛是黑的,一直变成白的,他会杀人的,不听话的都死了,他留下了我,他是我师傅,他是我师傅!”
苏青鸾任凭他咬着,一边哭喊着,一边将心里的话全部倾吐出来。
这个才是真正的小药。
一个……在长年累月的折磨下,早已经分不清楚别人对他的好与坏,对与错了,他被折磨到最后,竟然对施暴者产生出深深的同理心以及共情。
他不可怜自己,反倒去可怜折磨他数十年的人!
这,该是怎样一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才会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折磨成这般扭曲狰狞的心态来。
苏青鸾犹然是那抹淡淡笑,仿佛此刻被小药咬的不是她的手,仿佛次此刻流的血并不是她的,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捧住小药另外一边脸。
将她的小药捧在手心里啊!
她此时此刻,心是前所未有的痛着,就像是血淋淋的被挖开一片,疼得她张开嘴却又喊不出声音来,只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药在挣扎,可苏青鸾不怕,也不想松开自己的手心。她只怕这一松开就再也拉不住她的小药了,她跪在地上,慢慢的将头给垂下,哪怕小药惊惧到极点,咬得倍加用力,她还是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的抵触在小药的额头上,额头的肌肤触碰着小药的额头。
此刻,亲密无间!
任凭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滴落在小药的脸庞上,泪水的苦涩随着被咬的手指窜进小药的口中,又从手腕蜿蜒滴落在土地上,她不信的。
不信小药不记得她了。
捧在手心里的温柔,此刻伴随着苏青鸾哭喊着一句话,悲伤倾泻而出,“小药,你怎么这么傻啊?”
是的,怎么这么傻呢?
“他对你根本不好,一点都不好!”苏青鸾这话一说出,眼泪更是决了堤,崩溃至斯!
“你是一个人,你不是药引子,你不用自残来博取他的欢心,你应该在父母的身边开心快乐的长大,你不是畜生,不是小狗。”
“你不用,趴在地上摇尾乞怜,你是个站着的……人啊!”
老怪物,从没把你当成人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