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双的态度是苏青鸾怎么都没想到的,她不禁愣了一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过错了,侧首看着萧肃容的时候,只见萧肃容和煦的冲她一笑。
笑了,就是没听错!
她睨了一眼君无双,想要开口却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班头他们听从君无双的命令,要去将这老人家亡妻的灵柩给搬来的时候,忽听躺在桌上的老人家“不要”一声大喊了起来。
所有人惊诧的看过去时,只见那老人家撑起身时,骤然“哇”的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
“快!”君无双大喊了一声,赶紧冲将上扶住老人家,而后给这老人把脉,原本一直郁结着的眉头此刻终于松了下来,“胸中淤气散了大半,应当无碍了。”
而后只听得那老人家呜呜长哭,一味的喊着:“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此生留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盼头了,倒不如跟着一起睡下去,一了百了。”
苏鸾没有再上前去,也没有退下,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君无双询问。
原来,这老汉膝下生有一子,从军三年,今年被调到城防去。
城防是云城要职,原本以为儿子从此之后便谋了个好前程,谁知道这才调去多久,便忽然无了音讯。
不止如此,这城中陆陆续续失踪的城防军也不止他一个。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桩案子城主尤为重视,于是便交到了君无双手里来,只是,查来查去都是一个答案:凭空消失。
全部都是在夜半巡守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这个老人家,原本还有老妻作伴,期望在司理院的介入下能够赶紧找回自己的孩子,但是谁知道这三日前,老妻忽然惊叫一声,摔了一跤,一下气绝而去了。
当下,老人家受不了这打击,觉得此生无望,妻与子皆都离自己远去,倒不如一睡不醒,了此残生。
于是便带着这一块心病,便也真的一睡不醒了。
若不是这次苏青鸾这么狠,胆敢用他老妻来做要挟,便是真一走了之了。
君无双等人还在那里劝慰着老人家,并且希望老人家回忆当时他们儿子失踪前的情况,必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将他儿子给找回来的云云。
苏青鸾悄然退了下去,在司理院的大堂前站着,看了眼身后的悲悲戚戚,心中无比的平静。
生死,在她所待的义庄里早就看遍了。
有死而无憾的,有含恨而终的,有客死他乡的,有暴尸荒野无人认领的……但结局无一不是,荣辱俱往矣!
徒留下活着的人在这世上继续领略酸甜苦辣罢了。
苏青鸾在这里觉得憋闷,于是走出这司理院。
外头月色已经西斜,亮澄澄得照得人格外通透,苏青鸾脚步停在司理院的门口台阶上,看着两侧值班站立的衙役一动不动,就像是假人似的,顿觉得好笑。
她也不顾忌别的,双脚站立跳下一级台阶,然后只见罗裙往台阶上一坐,双手撑在下巴处看着此时月色,莫名的,她有些想念死去的师父了。
师父一生脾气古怪,原本酿得一手好酒也不做了,带着她甘愿留在义庄里看死人,琢磨人心。
向来,师父传授只留一句“无愧于心”而已,其余行事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一直以来,苏青鸾也奉行着师父的这一套行事方式,倒也逍遥快活了十几年。
可今天在君无双的口中却忽然听到了“祝由科”,原来,师父传授自己的所谓医治心病的本事,竟是这被杏林中医科所不耻的禁科。
她不明白,能救人便好,为何……要禁?
就在苏青鸾陷入无边沉思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身后萧肃容靠近自己,在她的身旁坐下时,问:“怎么了?”
苏青鸾吓了一跳,萧肃容听吃惊的,“很少见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有心事?”
不知道为何,原本孤孤单单的一个身影,在萧肃容忽然坐下来的时候,两人身影挨着一块拖曳在司理院前的石阶上,苏青鸾在这一刻却又莫名的觉得,没那么想师父了。
她看着两人的身影如水般拖在石阶上,被石阶的错落拉得有些怪异变形,许久之后,她开口,“师傅从没跟我说过,祝由科!”
说着,她侧首看向萧肃容,朝着他淡淡的抿起了一抹笑,笑得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这些医治心病的东西,居然是世人所不耻的。”
看着她如此说道,萧肃容的心没由来的一紧。
他此刻忽然生出了想要伸出手揽住她的冲动,可理智告诉自己不可唐突佳人,于是又生生的将这冲动给压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