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的情况比苏青鸾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苏青鸾和萧定山到那里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的大夫都已经被城主给赶跑了,然而出乎苏青鸾意料的是,里边还有一个伺候的侍女,此刻正倒在剑下。
而那把杀侍女的剑,则紧紧的握在城主的手里,颤颤的,带着兴奋与痛苦的那种频率,一滴一滴的鲜血从剑锋处流淌下来,染红了一地。
那素衣罗裙上一刻还是鲜红的生命,这一刻便已经是城主的剑下亡魂了。
苏青鸾没有预料到会见到这一幕,到底还是吓了一咬,站在青山居门前不肯进,倒是萧定山见到此状的时候,赶紧冲了进去。
萧璟此时双目浑浊,浑然看不清楚到底是否还清醒着,只一直颤颤的拿着那把剑,似乎戒备到了极点。如果,把萧璟此时这种状况比作一根弦的话,那么他这根弦就已经崩到了极点,随时可能绷断的感觉。
萧定山不敢贸然上前,情急之下朝着萧璟喊了一句,“父亲!”
也不在乎苏青鸾是否在跟前了,都萧定山少在人前这样喊萧璟,声音一时之间竟也有些余颤,他缓缓的靠近萧璟,“是我定山啊,您头痛又犯了?来,把剑交给我,周边没有危险的,没有敌人了,真的……”
果真是父子,也唯有萧定山能够这样一步步走进萧璟的跟前 ,然后一点点让他放下戒备,最后再一点点的伸手过去,将萧璟手里的那把剑给拿回来。
萧定山将那把剑朝着外面扔了出去。
看着那把剑从另一边门外扔去,苏青鸾心中百感交集。
同为萧璟的儿子,萧定山算是彻头彻尾的得到了萧璟的信任,然而萧九却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至今都是萧璟的心头刺,欲拔之而后快。
萧璟捂着自己的头,一副快要崩溃了的样子,“定山,定山我的头痛,那些个庸医毫无用处,杀了他们……”
萧定山强行按住萧璟,让他靠在罗汉床上,道:“这就去杀,父亲您且冷静下来,我替你重新找了个大夫,这次必定能治好。”
不知为何,萧璟却脱口而出说:“叫那个会祝由之术的女子来!”
萧定山答:“便是找的她。”他说着,回过头看来看着站在门口的苏青鸾。
此刻的萧定山与刚才在凌云阁前想杀自己又下不了手的萧定山不同,他身为人子,最起码对待萧璟的心思是真的,此刻看苏青鸾的神情也是带着一抹哀求。
罢了,反正苏青鸾本来也是要再找萧璟的,眼下正好是个机会。
苏青鸾走到萧璟跟前去,她看着萧璟此时头痛欲裂的模样,此人全然没有了城主的风范,在病痛的折磨下已然失了人形,状似疯癫。
双相症,又叫双相障碍!
这是上次苏青鸾替萧璟诊下的病症,病发时抑郁狂躁齐发,头痛欲裂。
苏青鸾说:“城主心里有事,这件事情就像是藏在他心中的一把刀子,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的想要剌开那道痕迹冲出来,城主又拼命的摁住,周而复始,两厢障碍,才会如此!”
她说着,缓缓的伸出手来,那温柔的指腹贴上他的脉搏,说:“城主生病了,就不要憋着。遇疏则通,遇堵则淤……”
她说着,看向萧定山,“你且先出去好吗?我要为城主诊病,不宜有第三人在场。”
可萧定山却第一口反对,“不行,我必须守在此处。”
苏青鸾却嘲讽一笑,“你怕我杀了他?”
萧定山不答话,但答案却已经十分明显。
苏青鸾低低的垂下头,暗自一笑,“萧定山,你也太小看我苏青鸾了吧?医者仁心,他在我手上是个病人,莫说我此刻没有杀他的心思,就算是有,也会医好再手刃!”
说着,她的颜色微愠,似乎有种被萧定山轻看了的恼怒,她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径自将将自己头上别着的簪子与身上一切可能成为利器的东西交付给了萧定山。
“这下你放心了吧?”
萧定山有些羞愧,但以小人之心他却没有觉得半点不对,萧璟是他父亲,他不可能拿父亲的生命开玩笑。
于是,他命人将死在这里的侍女尸首给抬了进去,然后出了青山居将门关上,自己一个人就守在青山居的门前。
苏青鸾从里面看去,门外依稀能够看到萧定山站在那里挺立的身姿,傲然而又坚实。
苏青鸾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看着此时痛苦的萧璟,她说:“城主放松,我来替你医治。”
说着的时候,她缓缓的伸出手覆上萧璟的头顶,按在穴位上,带着一种轻缓的节奏慢慢的覆盖在城主的脑袋上,轻轻按揉着。
她口中话语轻轻,“且放松,城主这病便是积郁太多在心间,久病成魔才会如刀孚劈砍般痛!”
“城主现在且放松,且先好好想想,你为什么会头痛,你告诉我……不,你告诉你自己就行,无需告诉任何人,你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不,我不会……”萧璟一口子反驳了苏青鸾的话。
苏青鸾将手慢慢挪往百汇处,依旧是温柔手法,不敢中途变动,她不是来杀萧璟的,身上并没有杀意,她只想打开萧璟的记忆,从他的口中知道,当年雁翎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想催眠萧璟有难度,但不代表就不行。
她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无需你对我说,你只需要藏在自己的心里,你告诉自己就行……你听着,告诉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