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风雨飞溅马蹄,春寒入骨已然不值得一提。
歌尽那个时候……应当唤作小六。他那个时候是将军从农户家中收养回来的孤儿,带在身边时已然十分难以管教了,可在小六心中,将军已然如兄如父。
那段时间,小六记得城中常有江湖人士聚集,他们照常驻守在城外营中,可忽然那夜便厮杀声起。
阿九素日里是在军营中的,但他是城主之子,那晚上城中事态紧急,城主便派人来召他回城。
临走时,阿九对将军说:“将军且无需担心,若城里有任何消息,我用父亲的信鸽给你消息。”
城主的信鸽是特地训练出来传递军情的,寻常人用不得,传递方式及路线地点也与寻常信鸽不同,故而阿九经常偷偷用父亲的信鸽悄悄给将军消息,却没想到这次居然用上正事了。
没有军令,即便城中再乱苏慕也只得整顿好军士,不敢妄动。
第一封收到阿九的来信,是说:“城中大乱,伤百姓无数,都尉尚且能稳,且宽心等父亲令下,将军勿动!”
如此看来,苏慕表面上舒了一口气,但内心中却也暗暗的紧肃了起来,虽说眼下城里有黎橦都尉带兵在镇压,但他也不得懈怠,随时待命。
他带着雁翎军的众士兵始终列队等候,战旗随时升起,战马随时可动,便是他身后这数千士兵也是个个等刀出鞘。
这是城主特地安留在城外的一支护城精锐,无非就是守望在前,抵挡在前。
只是他们从没想到,居然会莫名其妙涌进一群江湖人士来到云城里,甚至还起了一场大乱。
没有城主下令,苏慕就带着士兵在迎迎细雨中等候,待收到第二封信来时,是两只羽鸽一前一后到的。
第一封,是盖着城主印的军令,“云城危,发兵援!”简单的六个字足以说明黎橦的人在城里镇压不下去。
而第二封,是阿九送出来的,比起城主那简洁的六个字,阿九诉得有些多了。
阿九那封信写的是,“城中大乱,都尉镇压不去。将军正面援兵只怕百姓危矣,将军可绕道北坡,阿九打开北门里应外合,一举歼敌。”
看完这两封信,苏慕心中无疑,只将那信紧紧的攥在手中。此际遥望云城方向,阴云密布,夜雨浇熄不去那片城池燃烧起的火焰。
苏慕带着身后整军待发的士兵们,道:“云城内乱,城主下令调雁翎军驰援,但城门紧闭,强攻危及百姓,阿九刚传出消息,我等从北坡绕路,他于北城门接应!”
他腰间佩剑,手中横枪,长枪所指而去,大喊一声“拔营”,青铜面具下遮掩去了将军一切的喜怒哀乐,只有一腔忠诚,带着他的雁翎军朝着北坡而去。
小六则是在旗下,听得尤其清楚。
阿九来信,自然是信得过的,于是浩浩荡荡启程,绕道北坡。
行军走坡道,本就艰难了,又加上下雨的草面湿滑,更是难走。
在人马行至半山坡处,风声呼啸,雨却无声滴落在眉目间,将军惯战沙场,在行至一半的时候忽然住了马蹄,伸出手示意前行步伐暂止。
小六迎着雨往上看去,只见这寂静无边的北坡好生的奇怪,明明这风雨在侧吹得人睁不开目了,但是却反而给人一种天地都过分安静的错觉。
这种错觉,就像是周围蛰伏了无数人马,像猎豹一样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而这些人马此刻则是刻意的闭着呼吸,紧着牙关。
于是,一种渗人的寂静便如此传透于天地间,在人心间徘徊,这种感觉致使得好像天地都停顿了似的,就连从那眼帘前落下的雨滴,似乎都慢了好几个节拍似的。
忽然,下一瞬间,小六身前的苏慕将军爆发出一声惊吼,“有埋伏,撤!”
同一瞬间,在苏慕这一声惊吼声出的时候,北坡上无数火把骤然亮腾了起来,火光冲天,照在这一方小天地中,竟然隐隐比云城里的大乱还要凶猛的架势。
“撤!”
再一声吼,雁翎军想要撤退已经无法了,北坡本就坡道难走,再加上此刻雨湿了草面,马蹄打滑。
随着北坡上一声令下,箭矢比这漫天的雨还要密集,苏慕见撤退不行了,只得抡起了长枪,长枪直指处,便是那北坡上面带兵相等埋伏的人。
“冲!”
在厮杀声之中,箭雨落下,穿透了将军的面具,面具掉落了一半,划破了他的脸面,在他纵马打算带着身后士兵冲出重围的时候,身后却有士兵的马蹄陷进了陷阱中。
陷阱里早埋了刀丛,士兵连人带马一并下去,鲜血飞溅,哭喊声和骏马萧嘶声震天响彻。
将军马蹄不前,带着士兵打算突围时,却也马蹄深陷,只是将军在马蹄陷入陷阱中的时候,尚且能从马鞍上飞跃而起,只是在往上冲去时,从北坡上冲杀下来的利刃也贯穿了他的心肺。
苏慕长枪扫去,将这些冲将上来的人扫平,兀自将自己身上插满的刀剑一拔,震天的长怒长鸣而出,“阿九,你诳我!”
只是,在这一声长啸声出后,苏慕一眼瞥到北坡上站立着的两人身影,一个是身穿铠甲的黎橦,另一个,则是……萧璟!
云城城主,萧璟!
这是苏慕万万没有想到的,为何会是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