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年少,悲伤离故土,只把你当成童年玩伴,你会错意了。”萧九不想黎熏儿再将儿时的情谊当成男女之情,干脆直接说:“母亲说话,作不得数。”
这句话,破碎了黎熏儿一直以来的坚持,她看着萧九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蹲下身掩面痛哭。
即便听到黎熏儿的哭声,萧九也没回头,他自军医那里取了药,不顾大夫多番阻拦将的药上在伤口上,用这麻痹伤痛的方式换取接下来奋勇一战。
也值得了。
他将白衣在里,腰带衔好,而后再将甲胄穿在身上,锦衣男儿,鲜衣怒马,头上银冠束着墨发,提剑从军营中走出来的时候,男儿郎的身姿挺拔,那消失了十年之久的萧九萧肃容,终究又回来了。
远处,银鞍白马在夜色中隐隐作动,蛰伏在此处的军伍气息让他倍感熟悉,他抬起头看着漆黑苍穹上一轮圆月,仿佛又回到当年了。
仿佛……又还在当年,如曾时光不曾消逝那般,他紧握手中剑,心中翻腾着足以颠覆山河的热血,这中间断层了的记忆衔接回来。
当年文武双全的萧肃容,又回来了!那份年少的热血在此心间燃烧着,也不曾离开过。
回头看去,黎橦率领亲兵站在不远处,那皓首白发依旧提得动那长刀,不曾老的模样。
萧九记得,十年前的黎橦也是这般模样,那时候他提着刀,带着兵,将城门紧闭,在云城之中覆雨翻云,大杀四方。
再看天际处,时近三更了,再不用多久天就亮了。
与此同时,同在云城之内,那两扇被下令关闭的城门断绝了苏青鸾前往北坡的去路,在君无双带着司理院的人将冲进城里的流民安顿好,到此三更时分,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苏青鸾走不得,只得将箱子暂且放在君无双的营房处,且先将这些流民安顿好,此时此刻,小药已经累趴了,在这长街口处挨着驴子便睡,也不分地点了。
苏青鸾则是坐守在这外头,目光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月,内心里不断烧着挠着,“天怎么还不亮呢?”
君无双说了,等天一亮就去向城主申请开城的手令,城里城外染病的和未染病的流民不能这么混杂一处,他还在和大夫一起。
当他看着那些咳嗽咳血的流民时,心中隐约觉得不安,与大夫重新商议了药方之后,连夜让人去司理院熬。
得了一点空,君无双才寻找到和小药一同在街边的苏青鸾,他走到她跟前去,慢慢的蹲身下去,也是疲惫得不行了,灰头土脸的,浑身酸痛得紧,最后干脆整个人在这街道边上躺了下去。
苏青鸾瞅了他一眼,木讷的道了句,“注意,你是司理大人。”
“司理大人也很累的。”
还会回嘴,证明还没累趴。
于是,苏青鸾伸出手揪起他来,“君无双,我问你……北坡那么大,如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人,你觉得哪里最合适?”
北坡她也是去过的,但那里除了偌大一片山坡之外,就是那个废弃的地宫了,可那里上次去过,都被流民给占据了。
然而,君无双偏偏只回答,“要真想藏人,只有那处地宫了。”
“可里面之前已经……”
君无双知道她说什么,“现在不就没了,全跑云城来了?”
苏青鸾没有再说话,缓缓的将手一松,原本揪着君无双的衣服,这下手一松君无双也没个准备,顿时摔在地面上。
君无双扶着自己的腰,“苏青鸾,你别太过分。”
然而,苏青鸾却无视他的话,只是放眼看这云城的主干道,到处都是安顿下来的流民,煎药的煎药,病重的病重,潦倒成一片。原本城里百姓全部避之唯恐不及,原本整齐的街面,此刻狼藉一片。
苏青鸾看着眼前这场景,心里忽而难受了起来,她蓦然转头看君无双,问:“君无双,难民中……可有死伤?”
君无双听到苏青鸾这问话的时候,原本还疲惫的脸,此际却变得难看了起来。
看着君无双忽变的脸色,不用说,苏青鸾也知道不乐观。
君无双也不躺了,兀自起身来和苏青鸾并肩而坐,他将头深埋在膝盖间,“我不敢教人喧哗,怕引起恐慌,”他侧目看去,一双透亮清澈的眼中,此刻竟也浑浊了起来。
那是一种心力憔悴的浑浊。
他说:“后街处,已有百余具尸体了。”他艰难的抬着头看去,“必须开城门了,再不开……病情一旦真的控制不住,只怕城里难保。”
苏青鸾看着他,脸色是平静的,她启齿问,“你想不想,这会开城门?”
“什么?”君无双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