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肚量,从威严……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如山一般的气魄,绝不是他这种浪迹江湖之人可以比拟的。
而令萧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城主萧璟大手一挥,超乎他的意料,“骨肉流落多年,是为兄失责。父亲既已不在,长兄如父,即刻起草安排你认祖归宗,此后你我兄弟二人……”
在萧璟朝着萧邺走来的那一刻,习武人的直觉告诉他此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萧璟此时对他全无防备……于是,在萧璟朝他走来的那一刻,他提剑一砍。
这一剑,是萧邺这辈子最快的了,寒光乍闪而过,剑光闪过一道弧度的时候,城主萧璟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一颗头颅咕噜噜的掉了下来,紧接着鲜血从砍下的刀口处汩汩而下,沾湿了那身华服。
“砰”的一声,那个曾征战沙场的人,未曾对自己的兄弟设防过,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他到死都以为自己的兄弟要的……只是一个名分罢了。
可萧邺回剑,目光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与野心,如同他手上那把剑光般锋利,萧邺道:“我不稀罕什么认祖归宗,我只稀罕……城主之位。”
“凭什么你能有,而我不能?”
是啊!
便是当年这一个执着,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心中还残留有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这么多年始终难以撂下心头,凭什么,城主之位是你的,功成名就也是你的,就连瑛娘……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你的。
他回头看着黎橦,这个舅舅……野心可一点不比他小。
是黎橦转过头,吩咐带进来的士兵,“今夜,将所有见过我们进府的人,全部杀了。”
“那晚杀的人是真多啊!”萧邺如此回忆道。
他换上了城主的衣衫,戴上了城主的金冠,他努力撑起那一副足以企及天地般的魄力,深怕自己假扮成萧璟假扮得有哪点不像,深怕被人所是识破。
就在他提着剑走出去的时候,一个半大不小的身影浑身染着血,他的手上提着剑呢,是个能打的少年,看这年纪与他的定山相仿,模样也有几分相似。
萧邺看到这少年第一眼的时候,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个孩子该是瑛娘嫁给萧璟之后所生的。果不其然,这少年虽说跟在行伍出来的,但毕竟没上过战场,第一次见到流这么多血,死这么多人。
这少年提剑还能砍,但是却在见到穿着父亲衣袍的男子走出来之后,忽然像是吓到了似的,惊叫着……那是惊恐到了极致了,他忽然转身就跑了,一路高喊着:“母亲,母亲你在哪里?”
这少年吓坏了,后来这件事情平定了之后萧邺才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少年就是当年瑛娘回去嫁给萧璟之后所生的孩子,唤萧肃容,字阿九。
身旁到处都是死人,父亲提着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上下带着陌生与杀意,身旁到处是杀人的士兵与江湖草莽……阿九只想知道,母亲在哪里。
他得保护母亲,得保护好母亲!
母亲在寝室里,当阿九提着剑浑身是血的找到母亲的时候,已然筋疲力尽,一个晚上……他这十五岁的少年经历了多少生与死,那种兵器刺破血肉的声音,像是裂帛,像是惊雷……不断的在耳边回响。
每跑过一步,都有侍女与侍卫躺倒在血泊里,或还没死的,张着口呼救却呼不出来,阿九满眼所见都是这样的场景,宛如炼狱,就连抬起头来时,那晚圆月雨停时,都被染得红透了。
直到找到母亲的时候,看到母亲那慈安的面容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母亲,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禁不住腹内翻涌在一旁吐了起来,吐完之后感觉整个人虚脱来,一口栽倒晕了过去。
在晕晕乎乎的时候,他只依稀记得母亲半拖半抱着他往父亲寝室的地道里去,母亲告诉他,“这是父亲留下,万一遇到城破时候保命用的。”
其实,那条密道分两个岔,但里面黑暗,那道弯口城主夫人没有察觉到,于是一路直走,却到了凌云阁里去。
当时,她带着阿九从凌云阁的石板门后面出来的时候,回填好后面的石门的时候,看到是凌云阁的那一刻,李瑛娘也愣住了。
“怎么……会回到这里来?”
为什么,还是在城主府里?
可当她怔忡的那一刻,凌云阁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吓得李瑛娘死死的抱住昏迷中的阿九,放眼看去,却教她愣住了。
“是你?”
即便是隔了多少年,即便当年青丝云鬓成霜,即便是萧邺脱下自己那一身青衫换上了城主的华服,即便是……萧邺长了一张和自己丈夫同样的脸,李瑛娘也是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他是萧邺!
在这一刻,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