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啊,别在这瞎添乱,有什么等散会后,你们找我说!”
王广发这下也急了起来,知道这些人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话,搞不好就是大事,赶紧起身招呼镇机关的工作人员,就要赶人走,可涌进现场的十余名第一书记竟是一动不动,反而跟着李德水高呼着要向省里反映真实情况。
“王镇长,让他们说下吧。”
陈炜国看来对这些突然冲出来的第一书记们很感兴趣,挥手让王广发退开,李德水看到州长如此支持,更仰起头,递上一张报告:“感谢州长!我们关山镇十一名第一书记就一个要求:让我们回原单位!”
原单位?
陈炜国愣了一下,从这些面容焦苦的扶贫第一线的干部们手里接过厚厚的一沓报告,飞快的扫了一眼,虽然格式不同,但上面的意思都很明白,这些关山镇最基础的扶贫干部——驻村第一书记们都要申请调回原单位!
第一书记是扶贫工作的“特色制度”,按文件上来说指的是“从各级机关里选择出一批优秀的年轻干部、后备干部,或者从国有企业、事业单位里,将优秀人员和以往因年龄原因从领导岗位上调整下来、尚未退休的干部中选派到软弱涣散村、贫困村担任党组织负责人的党员。”
而实际上,就是从机关里抽年轻人,国企事业单位里抽退二线的老同志,到各村去专门做扶贫工作,一届任期一般为两年一轮,但关山镇的这批第一书记,普遍都“超标”了,像金水村的第一数据李德水,他都要快满三年了,可就是因为关山的扶贫干部难工作,镇里市里实在抽不到人过来接班,加上去年扶贫指标也没完成,市里就下了个文件,要求他们这批人的扶贫工作延期,就把他们这批人给耽误了,加上今年又是全面脱贫决胜年,决胜压倒一切,没人来也必须顶上,所以李德水这批人就只能留在这搞扶贫攻坚。
但这样人是留下来了,心却没留下,像李德水他是司法局抽过来的干部,在司法局有司法补贴,工资比一般公务员高,工作也比现在这关山扶贫要轻松,更别说离家几百里,回去一趟就差不多要一整天了,现在在这里搞第一书记,要钱没钱,要政治待遇没政治待遇,连年底的司法补贴都没了,最可怕的事现在看,这关山镇的全面脱贫遥遥无期,要是再和去年一样,没完成脱贫目标,那又要延期的话,这人怎么受得了?
“州长,我叫李德水,我是市司法局抽过来的干部,可现在我也在这里呆了快三年了,有家回不去,要待遇没得待遇,家里儿子又不认我,陈州长,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这批第一书记,体谅一下我们的个人困难,放我们回原单位吧!”
随着李德水的大声请求,另外十名第一书记也跟着叫起苦来,都要求调回原单位,甚至后面有人喊出不调回就辞职的口号,让会场一下十分热闹。
但说回来,领头的李德水打定主意唱苦情戏,低头耸肩,声音沙哑,眼泪看着就要往下掉,这快四十多大男人,用这样可怜的语气低头求情,让许晨光都有点看不过去,李德水他是了解的,这位司法局下来的扶贫第一书记,他来关山没多久,李德水就找到他,说要请他吃饭,想的是换负责的贫困村,那时李德水就一心想动了,只是没想到今天趁着陈炜国在场,“拦了州长的轿子”。
虽然眼前是这群人的“喊冤”已经将关山镇的问题暴露的彻底,但陈炜国毕竟身份在这,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倒是旁边赵贤才扶了扶眼镜,问道:“李德水书记,你口口声声说你有家回不去,那我问你,为什么别的村的第一书记都轮岗了,就你们关山镇的第一书记没有轮岗?是我们组织针对你们了?还是给你们穿小鞋了?”
赵贤才的话阴阴沉沉,语气古怪,此时却正中要害,旁边王广发马上附合道:“州长,我向您解释一下,他们这些人,是因为去年关山镇脱贫目标没完成,被省里问责,才被留了下来的,完全是他们工作不到位,任务不压实导致的,怪不得别人……”
王广发的话还没说完,旁边李德水就一下起了瓢,他心里一想:市里的赵贤才我得罪不起,你一个小小镇长我怕你个蛋*子。
当即,就站起身指着王广发骂了起来:“姓王的,我还没说你这个镇长、书记扶贫干的怎么样,你倒还挑起我们的刺来了?我们带着老百姓搞大棚、铺路石的时候,你在嘎么子去了?和易大鹏他们那些老板喝大酒喝的舒服吧?就算你这么大一个领导不做实事,那你搞搞协调、做做统筹也要搞好吧,可你奶奶的,当初我们一行十几名第一书记到关山来,你怎么分配扶贫对象村的?完全凭你的个人喜好!你说我名字里有个水字,就和这金水村什么“水德渊源”,就把我一个龙山人硬是分到最西面去了,你好意思说我们工作不力!?我……我检举你一个党员干部!居然信鬼神!搞迷信……”
众目睽睽之下,王广发这下也惹毛了,翻起眼皮就对吼了起来:“什么叫我搞迷信,我那是讲究一个风土人情,再说了,谁……谁说我和老板喝酒了?谁看到了?没证据别在这含血喷人!像你这样不讲规矩、不讲纪律的干部,就不应该轮岗,必须在基层多接受接受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