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炜国不由的内心感慨了一句,他这样的实干派领导,并不惮于看到基层工作中的不足与错误,他先前恼怒的是整个关山镇对这些问题的浑浑噩噩与不知所措,从悬崖村开始,关山镇工作中暴露的问题就一项接着一项,陈炜国当时并未翻脸,直到最后看见李德水带头冲进会场来“拦轿告情”时,他才没法忍着怒气,几乎整个关山镇的第一书记都想走了,可见这个乡镇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而这个班子却没看到任何的反馈与举措,这才让他气的当场拂袖走人。
还好,现在看来,关山镇还是有明白人的。
“小许啊,说的好,你刚刚说的这些问题,让我是豁然开朗啊!这才是我今天不远几百公里跑过来想看到的基层的实际问题!说的是鞭辟入里啊,把务虚太多的问题和干部队伍都问题都讲透了,很好!这样,小许,你再做项工作,把你刚刚反映的问题和意见,梳理一下,形成一份材料,你再与市里相关部门也对接一下,由市里拿个初步建议,形成工作方案,再往州里报上来!”
听到陈炜国让他走正式途径反映基层扶贫的真实情况,许晨光当时就知道自己这次唐突冒昧的“直接汇报”算是“平稳落地”了,可他还是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不适感,甚至有些懊恼愤怒。
又是“梳理一下”、“形成材料”、再“报给上级”,这样的事情不就是机关工作中每天重复的机械运动吗?又是这样的“文书案牍“?这样的材料就算做的再详实、再细致,那也只是几张纸而已!等到陈炜国回到州里,又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工作繁忙的州长那时还会记得这件事吗?还有兴趣看这样一个乡镇基层干部的“碎碎叨叨”,他会为了这融入了无数干部群众的心酸泪血的材料,去触动庞大的利益群体,去颁布命令,去解决实际问题?
呵,恐怕到时早就忘了他许晨光是谁了。
最后很可能只是“以文件落实文件”,发一份意见或者工作方案,要求下面及时整改,再汇报收集,形成又一份“台账”或者“工作记录”。
想到为了减轻这些务虚的文书工作,鼓起勇气、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向州长反映情况,结果最后可能还是这样的结局,许晨光就只觉得被抽去了肩上的骨头,一下子泄了气,只能疲惫的答应下来,但他还是用重重语气强调:一定会反映第一线客观实际的情况。
这下,陈炜国又转向一旁的南吉市*委领导:“吴垡、贤才啊,你们也要虚心纳谏,对于他们基层反映的情况,要仔细研究,好好想想对策方案。”
两位南吉的市领导也当场表态,一定会深刻剖析关山镇的扶贫难题,好好整改。
陈炜国点点头,回过头来,此时他才注意到此时在场都另外那些关山镇干部,关山镇的队伍老龄化严重,其中大部分都是面容黝黑的山里人模样,很多一辈子都没见过州长这样的“大领导”,这下许多没参会的村镇干部都聚集在会场外,挤在门口,挤在窗前,甚至先前那些被“请出去”的第一书记,此时都绕了回来,都在等他这位大领导会有什么指示,看陈炜国能够为这千年困苦的关山带来什么。
一股莫名强烈的压力突的向陈炜国袭来,他心里一颤,明白这股压力就是自己这个位置所带来的责任。
此时,按常理来说,情况已经听完了,工作也已经布置了,态度也表示了,陈炜国也已经站起身,接下来就应该要挥手微笑,向在场的干部群众说两句结束语就要告辞了,可这股压力让他却迟迟说不出那些早就熟稔不过的场面话,因为从场外干部群众的眼里,他读出了这些人要的并不是那样的“场面话”。
关山人需要的是解决的途径与切实的承诺。
陈炜国站在原地,却迟迟没有告别,而是沉默思考着,在酝酿了几秒后,他突然抬手,向在场所有人朗声道:“同志们,我接下来讲几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