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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月兔

阿海接到老板电话,从龙渊家出来,已经到了马路上,感觉有些冷,才发现忘记穿外套。老板急着要见面,她想也许是要开始下一个任务,她有些不愿意结束现在的工作。阿海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向路口走,要到前面的广场去打车。阿海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爱上了工作中的客户,从开始入行那一天,老板就警告她绝对不能在工作中动感情。可是,这一次阿海做不到,她觉得龙渊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仿佛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待出现的人。和龙渊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平静,她却有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她忽然想到从最初见面开始,就一直在欺骗龙渊,她有些憎恨自己的工作。

阿海继续想着龙渊,看见对面的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她横穿马路去打车。老板让她接近龙渊,就是为了获取商业秘密,她觉得自己在感情与职业道德之间摇摆不定,为了利益在出卖自己的感情。在龙渊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爱,为了爱,曾经做出过艰难的选择,她觉得已经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龙渊爱她吗?阿海不能确定,可是她总会感觉到在一起的时候,彼此身上都会有一种磁场深深吸引着对方。她喜欢和龙渊在一起过一种无性的生活,不需要婚姻,只要能够同居就已经很满足,她想未来的生活有一个伴侣。阿海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幻想,只不过是一场白日梦,这个任务已经结束,龙渊就会从她的生活里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刺耳的一声急刹车,惊醒阿海。她的身体像是断线的风筝飞向天空,然后重重的落在马路中间,她的眼睛里面到处都是红色,身体在红色的海洋里面飘浮着缓缓坠落。阿海觉得躺在马路上的这具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周围的人群纷纷聚集,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切。阿海看见这个混乱的世界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过去的生活重新回到面前,那些消失的时光像是电影胶片在缓缓转动着,她是唯一的观众。

阿海出生在南方一座沿海城市,家庭条件很优越,父母是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小时候,阿海的性格就很腼腆,像是一个女孩子,总是安安静静听着别的小朋友来指挥。童年的记忆里面,父母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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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每天都在忙着做生意,每天能够看到的是保姆的身影。阿海那时候还没有性别意识,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长成一个魁梧的男人,总以为自己会变成和保姆一样的身体。他的睡房紧邻着保姆的房间,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是保姆哄着他进入梦乡。直到开始上学,他才渐渐明白,这世界上并不是都是一样的人,而是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当朦胧的性别意识出现以后,他发现自己是男孩,竟然深深的懊悔,他想成为和保姆一样的人。

整个少年时代,阿海的父母都在忙着经商,没有谁发现自己的孩子出了问题。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积累起一笔让普通人羡慕的财富,阿海的性别错位也是越来越严重,他常常陷入分裂的矛盾之中,他挣扎的痛苦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已经上中学,保姆还在阿海家住,每天照理这个少年的日常生活。阿海对保姆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像是亲情让他总是期待保姆的出现,又觉得还有一种更隐秘的感情交织在里面。保姆比阿海大十岁,阿海总感觉像是在面对自己的姐姐,总认为自己就是保姆的妹妹。直到有一天晚上,偶然撞见正在洗澡的保姆,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和保姆截然不同,他不会成为保姆的妹妹。他开始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人不一样,进入青春期以后,异性对他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他却对同性总是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喜欢,想要去亲近那些高大英俊的男同学。

阿海无数次回想起自己的初恋,竟然那样刻骨铭心,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在一个男生身上,更没有意识到这段美好的感情给他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阿海的青春充满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有着男性的身体,却有着女性的感情,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里面住着一个女孩。也许,前生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今世还留有过去的影子。阿海在中学的时候,爱上一个男生。他总是想方设法去接近这个男生,男生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友谊,并没有拒绝,后来发现阿海越来越明显的女性化趋向,男生由好感变成讥讽与嘲笑。失恋以后,阿海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崩溃,他转学换了一个环境,可是,并不能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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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自己的痛苦。阿海隐隐约约意识到只有自己变成真正的女人,才会有资格去爱。

转学以后,阿海报名参加了少年宫的拳击班,每个周末都去练习拳击。只有当他在疯狂地击打沙袋的时候,才会感觉痛苦渐渐消失,他想忘记身边的这个世界。那段岁月里,少年宫仿佛成为阿海人生的桃花源,他不喜欢学校,不喜欢家庭,他觉得这个世界里面自己总是那么孤单。阿海开始住校以后,保姆就被辞退了,每个月回一次家,父母总是谈着自己的公司业务,很少去关心他的生活。阿海开始渐渐厌倦那个家,以前保姆在的时候,他还能感觉一些温暖,好像保姆就是他回家的动力,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时候和保姆在一起的时光。现在,阿海觉得唯一的朋友就是拳击手套,他在少年宫里面能够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更不知道可以通过变性手术来迎合自己的性取向,他只是茫茫黑夜找不到灯塔的一条船。

寄宿学校就像是一座开放式的监狱,阿海觉得这里不像在家里面那么枯燥,他每天都生活在孤独之中。周围的同学都在尽情欢笑享受着青春的岁月,他却没有这种欢乐,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这样沉重,他总是一个旁观者。阿海总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忧伤包围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和别的同学一样,他不知道这种痛苦从何而来。有时候,他很羡慕周围的人,那些同学的欢笑更加刺痛他敏感的那颗心,为什么不能去做一个正常的人,他无数次问自己。阿海回到家里面,总感觉父母如同陌生人,父母从来都不会了解他的内心世界,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可怜。父母只是提供经济来源让他活下去的人,阿海觉得自己在父母的心中并不重要,父母更加在意生意上的赔与赚,挣钱才是父母每天关心的话题。阿海和同学总是有一段距离,他没有朋友,同学都觉得他很古怪,他很想知道同学都生活在怎样的家庭,是不是和他一样孤单,可是,他没有去过任何同学的家里面。他只是站在河对岸远远望着同学,这条河就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心理障碍,阿海直到长大以后才清楚自己孤独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