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不错,宋意搬了把躺椅在城主府的大院里晒太阳。
大门紧闭,一波又一波的臣子被关在外面苦苦相劝,话里话外都是在劝宋意打消念头。
声音嘈杂,但胜在气势,好似是今日要和这朱门死磕到底。
也不是宋奇石没来劝过,实在是劝了也没什么用,索性就住进了城主府,在屋里捣鼓他的小机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院里榕树下放置了一个石桌,旁边坐着一位古道清风的老人,慢悠悠地看着手中的文书,右手是不是提笔勾画点评一二。
这人就是阿蜀亲自出马招揽的李坚。
李坚是唯一一个坚定地站在宋意这边的人。他心里清楚宋意此举目的,淡定得很。
当务之急,还是宋意扔过来的一堆文书。
但宋意耐得住性子,却硬不过民心所向。
只要宋奇石存在,望城的民心就会偏向宋奇石。当年望城城破,是宋意带着部分流亡的望城人组成了名声赫赫的无衣军。
可因为宋意之事,无衣军前途就此折断,更别说,无衣叛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无衣一晃过宋意心神。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来邀功或者怎么样。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否则逃命时候怎么可能就她一人呢。
但宋意对无衣的感情,早在被贬那几年里就消磨得差不多了。
她性子懒,被贬以后,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愿望,开始来来回回的人很多,慢慢地大家开始极有默契地忽视曾经那位白衣郎君的存在。
宋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而想到曾经的无衣,以为的乖巧又沉稳,其实培养的都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人皮之下藏的都是对白衣郎君轻轻松松所得一切的贪婪,妄图取而代之的野心怎么藏都藏不住。
宋意岂会不懂?
“以前我以为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宋意睁开眼,望着太阳,不过一忽儿她便偏开了头,“后来我才发现,我是个贪图利益的小人,我做出一个选择,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于是我会时不时懊悔我失去的。”
“这时候,什么道都是他娘的狗屁。”
宋意很久都不敢见光。
她知道无衣是她心目中一根刺,扎的深,扎的痛,直到附近的肉块开始腐烂,心口就多了这一道不可挖去的伤痛。这伤痛让猛虎也畏头畏脑了。
宋意唇角漫开讽刺的笑。
宋奇石听到动静,过了一会儿,起身理了理袍子,出门只见树下面静坐的宋意。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宋意现在心情很不好。
这事情也不是怪事。
多年以后再见宋意,相比于容貌上面的差异,更多的是内在的陌生感。
在宋奇石印象中,宋意理智清醒,不拘小节,小小年纪如此,大了以后,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呢?
宋意越来越掩盖不住自己的戾气,性情阴晴不定,时而恼怒,时而狂喜,时而忧郁,时而阴狠。
就像是宋奇石那天与她对峙一样,开始的淡然从容,后来的悲怆愤恨,最后的狂笑大喜,三种情绪之间转化时间未免太短,宋奇石当日隐隐察觉违和感。
即使是宋意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举止的不妥之处。
宋奇石在观察几天后,下了这个结论。
所有的情绪来源于宋意的潜意识,也就是说,真正开始崩盘的应当是此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