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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正统帝纠结下圣旨,宁武司敕修报恩寺

三个月后。

袁正回到京师,来不及在家多休整几日,带着上报皇帝的巡视案卷,直奔紫禁城奉天殿。

袁正一见到正统皇帝朱祁镇,先跪拜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值弱冠之年的朱祁镇身着明黄色的长袍,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上金色的波涛汹涌澎湃,衣袖飘飘,风度翩翩。一双剑眉飞扬上挑,明净的瞳仁里流转着华光。年轻的面庞映刻着一道耀眼的晨曦,与生俱来的高贵仿佛带着天神般的威仪,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充满朝气的脸上,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

二十岁的朱祁镇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欲开创一个政治更加开明、边疆更加稳定、经济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的大明盛世。

见袁正来了,朱祁镇急切地想知道龙州王玺谋反一案的真相,赶紧问道:“袁爱卿,快快平身,有劳你不远千里去往龙州查案。此案查得怎么样了?那龙州王玺当真私建皇宫、密谋造反?”

袁正将早已准备好的巡视案卷双手呈上,恭敬地答道:“启禀皇上,经过微臣认真调查、仔细查证,龙州宣抚司佥事王玺系被刁民诬陷,王土司一家忠心耿耿,修建的不是皇宫,而是一座用来报答皇恩、辅行王化、祝延圣寿的报恩寺!幸得皇上仁爱,没有将王土司立刻格杀勿论,而是派微臣先去巡视,这才免得枉杀忠良。大明有您这样的好皇帝,真乃苍生黎民之幸事啊!”

“什么?”袁正的一番话让朱祁镇感到震惊,赶紧接过那本巡视案卷,紧锁着眉头认真翻阅。

这本密密麻麻的案卷记录了袁正在龙州宁武司的所见所闻,清清楚楚地写明王玺修建报恩寺是意在报答皇恩、辅行王化、祝延圣寿。对于报恩寺的详细构建、陈设等内容,袁正自然没有写出报恩寺里那些不合规制的地方,而是避重就轻地写出了一个赤胆忠心的臣子是如何为报答皇恩而耗尽家财的感人事迹。

朱祁镇不是三岁小孩,懂得无风不起浪的道理。倘若真如袁正呈上的案卷所说,王玺是修建佛寺而非皇宫,为何不见王玺层层上报?地方要修建大型佛寺,首先要报当地承宣布政使司批准,获准后则需要报批工部,待工部尚书在皇帝早朝时提呈,皇帝朱批或首肯后,方才能够动工。在此之前,朱祁镇从未收到过工部任何关于龙州王玺提请修建报恩寺的奏请。王玺修建佛寺的这个理由,实在有些过于牵强,经不起仔细推敲,但袁正还是按照这个理由上报了。想必此次袁正定是收取了王玺不少好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才会如此帮衬着王玺说话。

朱祁镇明知王玺最开始修的不是寺庙而是宫殿,但念在龙州宁武司地处西南边陲,又是番民聚集地区,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如果杀了王玺,必将造成龙州内乱,更不能让龙州的薛忠义一家独大。当初张太后有意提拔扶植王玺,就是不想让薛忠义在龙州的势力一枝独秀,希望靠着提携其他土司来限制薛忠义发展,避免薛忠义他日兵强马壮,滋生反叛之心。如果现在将王玺定罪,一来,袁正提交的巡视案卷相当于给王玺开了无罪证明,再派人去千里之外的龙州宁武司巡视,恐怕待派出的人走到龙州宁武司,王玺早就将迎接巡视的一切准备做得天衣无缝,找不到任何王玺谋反的证据;二来,张太后崩逝后,朱祁镇刚过三年服衰期,如若现在将张太后生前信任之人一棍子打死,等于是在打张太后的脸,向世人宣告张太后用人不善,实乃大不孝之举,对于向来提倡以孝治国的朱祁镇极为不利;三来,大明北方边防的蒙古瓦剌部落日益强盛,对大明多有挑衅,若是因此事引发龙州王玺兵变,那大明王朝将面临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本想好好处置王玺的朱祁镇,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忽上忽下,万分纠结。他内心的波动纠葛像一张被用力揉皱的纸,始终无法展平。左思右想的朱祁镇最终怀着矛盾的心情,写下了一道“既是土官不为例,准他这遭”的御笔圣旨。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接过圣旨一看,看出朱祁镇的进退两难。王振灵机一动,在朱祁镇耳边一阵小声谏言。

王振原本是一个落第秀才,略通经书,在一家私塾里教书,后来做了教官,可中举人、考进士这条荣身之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了。他没有什么背景,十年寒窗也没考上功名,心灰意冷。永乐末年,王振迫于无奈,自阉入宫当了太监。王振狡黠,善于伺察人意。入宫后,宣宗皇帝很喜欢他,任命他为东宫局郎,服侍当时的皇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当朝皇帝朱祁镇。当时宫中有很多宦官,论奸佞、论狡黠,王振未必是超群的,但他很能保全自己。宣宗宠爱太监金英等人,王振并没能夺去金英在宣宗心目中的地位。可王振一遇到朱祁镇,便如鱼得水,谁也离不开谁。作为少年皇帝朱祁镇的启蒙导师,王振身居司礼监主管,同时担任情报机构东厂的厂公,朱祁镇对他十分信任。

听到王振的谏言,朱祁镇频频点头,认为王振此言甚为有理,御笔朱批将原本圣旨上写道的“既是土官不为例,准他这遭”改为“既是圡官不为例,准他这遭”。只是在“土”字上面加了一“点”,变成“圡”字,便加了一层深意在里面。王玺姓王名玺,“王”字去掉最上头那一“横”,放在下面的“土”上,相当于人头落地,变成“圡”字。而“圡”字是“压制”的“压”字的下半部分。汉字自古以来博大精深,这样一来,这句“既是圡官不为例,准他这遭”的意思,就变成了皇帝朱祁镇严正警告王玺:你既然是地方土官,不懂礼法规矩就下不为例,这一次僭越朕姑且允准。但凡你还敢存有半点不轨之心,朕就让你王玺人头落地。你要明白你王玺永远都活在朕的压制之下。

朱祁镇圣旨一下,袁正心里彻底踏实了。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袁正一早就笃定,放王玺一马是朱祁镇和王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朱祁镇年方二十,张太后崩逝后,“三杨”去位,年少无助的朱祁镇对他的启蒙恩师王振极其依赖。由于从小是师徒关系,朱祁镇一直尊称王振为“先生”,从来不敢对他直呼其名。正因这份感情和信任,王振作为一个宦官,敢冒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规定的“宦官不得干预政事,违犯者定斩不饶”铁律,大权独揽,把持朝政,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在京师造豪华府第,大兴土木,逐杀正直官员。仗着皇帝朱祁镇称他为“先生”,谄媚的公卿大臣呼他“翁父”,争相攀附,朝中众臣对王振诸多不满。这种时候若是龙州一介六品土官谋反,朝廷必将派人剿灭,但龙州宁武司地处西南边陲,番民聚集,兵家必争,一旦引发战事,对于还在整个大明王朝权力中心并未彻底立稳脚跟的朱祁镇和王振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与此同时,蒙古瓦剌部落逐步强大起来,不时南下侵扰大明疆域,战事一触即发。若是龙州王玺兵变,朝廷面对内忧王玺和外患瓦剌,势必分身乏术。况且王玺就算原有私建皇宫之嫌,现已改为祝延圣寿的佛寺,并未酿成大患。袁正早就料定,皇帝和王振必定不会处置王玺,如此他才敢收取王玺的厚礼,替王玺背书。

一旁服侍朱祁镇的小太监将改好后的圣旨呈给王振。王振接过圣旨,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既是圡官不为例,准他这遭。允准龙州王玺修理报恩寺一所,转轮藏一座,安备安放藏经。钦此。”

说完,王振对袁正说:“袁大人,皇上到时自会委派专人到龙州宣读圣旨,您此番巡视颇为辛劳,可先行回府休息了。”

袁正赶紧跪安退下:“叩谢皇上怜爱,微臣告退。”

袁正走后,朱祁镇遏制不住的怒气得以爆发,一挥衣袖将桌案上的奏疏全部掀翻在地。

见此情景,王振带领一帮小太监当即跪地,齐声喊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啊!”

朱祁镇怒气不减,气愤不已:“这帮地方土官是在欺朕年少吗?私建皇宫,改成寺庙,犯上作乱,目无尊法!总有一天,朕要把这些当年太祖放出去的权力全部收回来!”

正统皇帝朱祁镇的圣旨终于传到了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