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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热闹的满月酒

往年,这个活儿由旺其嘎梅林负责。今年,色勒扎布王爷把撒苏勒格交由桑杰扎布负责。这说明,老旺其嘎梅林已经渐渐地退出了属于他的那个历史舞台。对此,老旺其嘎非常满意,桑杰扎布更高兴。他骑在马上,哼起了小时候常听阿爸唱的那首《猎人之歌》:

在水草丰美的地方,骏马不必飞驰;

如果遇见狐狸和狼,骏马不会放过。

在险要的地方,骏马不会失蹄;

如果遇见狢和鹿,骏马不会放过。

……

为了办好这个差事,桑杰扎布打算去一趟台吉营子,请老丈人布和朝鲁跟他一起去套马。大马倌布和朝鲁很高兴地答应了,他最近对这个女婿还比较满意,只要他对女儿好了,一个做老丈人的还有什么可说的?!更何况还有了可爱的外孙小阿尔斯楞。其其格还有点儿不放心这个女婿的为人与做事,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瞅瞅老头子说:“我说老头子啊,套马的活儿可是他们年轻人干的。你别逞强了,旺其嘎亲家都不去了,你还去干啥啊。”布和朝鲁是个倔脾气,你越不让他去干,他越要去干,这回还是老样子。他一拍胸脯子,粗着大嗓门说:“他旺其嘎怎么能和我比,我现在一顿还能吃一只羊腿,喝二斤酒呀,他行吗?”其其格不情愿地说:“你行,你行,可别太逞强了,都老骨头老肉的了,干啥事儿该到讲分寸的时候啦!”布和朝鲁说:“其其格,肥牛骏马多了好,闲言乱语少说好,可别说这些嚼舌头的话了。”就这样,大马倌执意跟着桑杰扎布给王爷套马去了。这次,色勒扎布王爷要他们抓回五匹战马来。

其实,柏树洼的柏树并不多,只有两小洼,常年都是黑绿绿的。那里多的是桦树,一坡连着一坡。每到春天,银白色桦树的紫红细枝上才刚刚冒出鹅黄色的树芽,水泡子里还隐隐看得见没有融化的残冰。在水泡子四外的草滩上,小草也刚刚露出头来,还没把草地染绿。俗话说,“羊盼谷雨马盼夏”,羊刚刚能啃青,马正是吃不饱难捱日子的时候。

这时候,正是套抓马儿的好季节。

桑杰扎布领着快枪队的二十几个年轻人,跟着大马倌布和朝鲁来到了柏树洼。他招呼着手下把帐篷扎在水泡子的旁边。头一天,桑杰扎布和布和朝鲁带着几个人把方圆二、三十里的柏树洼跑了一个遍,探一探野马的盘子。

在漠北的蒙古人,套抓野马时很讲究策略。桑杰扎布按照布和朝鲁的经验,把带来的二十几个年轻人分成五组,让前四个组一组接一组地像体育运动会跑接力赛那样去追撵马群。当那些不羁的野马被追得累了,撵得乏了,布和朝鲁大马倌和桑杰扎布这组再赶上去将疲惫不堪的野马套住。第二天,他们很顺利地就套住了三匹不错的三岁子马。第三天,没用一个时辰又套住了一匹。、

这时,桑杰扎布长了心眼,跟布和朝鲁说:“阿爸,我想选一匹最烈性的小儿马蛋子,驯好了留给我自己骑。”布和朝鲁在早上喝了半瓶子烈酒,此时正微微有点儿发晕。他听桑杰扎布说了自己的盘算,便睁眼向四外撒眸了一番,又撒马跑上一个沙丘顶看了半天,这才又跑下沙丘说:“我看东北角有一帮马,好像咱们还没见过。那帮马群的儿马子是一匹又高又大的黒马,老远看挺不错的。我琢磨着这群里头八成得有好马驹子。”说完,大马倌布和朝鲁一马当先,带着几个人向桦树林的东北角方向跑去。有着先前套抓野马的顺利,大马倌布和朝鲁根本就不把剩下的这一匹多当回事。

他认为,这回也是手到擒来,然后再回到帐篷接着喝酒。

布和朝鲁真不愧是这四里八乡有名的大马倌儿,真的没走眼!他们走近一看,这群野马一共有九匹大骒马、五匹二、三岁子的小马,还有三个小马驹子,儿马子是一匹高大的大黑马。

在草原上,蒙古人管公马叫儿马子,母马叫骒马。这匹大黑儿马子看上去十分的健壮,那一对大眼睛里透露出凶猛的光,浑身闪动着黑缎子似的光泽,长长的马鬃披散到马脖子下,大大的鼻孔上有一溜白白的鼻梁。只见它四条腿细长,两条前腿的裆很宽,具有典型的种马标准。在黑儿马子旁边还站着一匹白骒马,白骒马的旁边站着一匹昂着头正在打着喷嚏的小黑马驹子。小黑马驹子的肩上、腰上、屁股上的皮毛有椭圆状黄白色的斑点,在马群里非常显眼。

桑杰扎布指着小黑马驹子对布和朝鲁说:“阿爸,就是它了!”大马倌布和朝鲁也相中了这匹小黑马驹子,于是他喊了一声“这回都一起上吧”!然后,他指挥着二十几个人一齐伸出套马杆子,从四面包围了这群野马。而他自己则朝着那匹小黑马驹子直冲了过去。

而对这样的围攻,大黑儿马子立刻识破了大马倌的企图,“咴――”地长嘶一声,带着马群冲出包围圈,向着柏树洼的西面跑去。

这次套马并不顺利,足足地折腾了小半天了,狡猾异常的大黑儿马子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冲破人类的包围圈。十几个回合下来,大马倌布和朝鲁气懵了。他套了这么多年的野马,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硬茬子。于是,骑在马上的大马倌决定最后一搏。他把袍子的上半身脱下来,露出紫铜色的臂膀,重新调了调套马杆的套子,又打马向小黑马驹子冲了过去。

这时候,野马们也跑得有些筋疲力尽了。大黑儿马子带着它的马群贴着桦树林的边跑着,而且把小黑马驹子放在最里边。这样,人类就不容易从两面包抄了。但大马倌布和朝鲁是谁呀,放了一辈子马,套了一辈子马,他对马的习性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尤其是他胯下的这匹大青马,是一匹熟杆子马。它知道主人在套马抓马的时候,怎样贴着马群跑。跑着,跑着,大马倌布和朝鲁看见小黑马驹子慢了下来,大黑儿马子和大白骒马超过了小黑马驹。

刹那间,大马倌将长长的套马杆抡了过去,正好套住了小黑马驹子。小黑马驹子挣扎着,扭动着,却都无济于事了。桑杰扎布也跑了过来,也将套马杆的套索抡给了小黑马驹子,他太喜欢这匹小黑马了。

瞬间,这个野马群一下子就炸了营。它们不再沿着原来的奔跑路线跑下去,而是四散跑开了。突然,大黑儿马子发了疯似的朝着桑杰扎布冲了过来。它“咴-咴-”地嘶叫着,长长的马鬃飘起来,一双马眼翻动着眼白,两条前腿一蜷,腾空扑了过来。桑杰扎布吓出一身的冷汗,急忙将身子一闪,把马一拨,大黑儿马却扑到了大青马的跟前。在一股巨大的力量之下,大马倌布和朝鲁连人带马撞翻在地。

这时,后边的几个人也打马赶了上来,用套马杆把大黑儿马赶跑了。桑杰扎布将小黑马驹牢牢地拽住,喊叫着,让手下人帮忙把它抓住了。直到这时,人们才来到已翻倒在地的大马倌布和朝鲁的身旁。

但此时,大马倌布和朝鲁已经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