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民国三十四年农历五月初八,东边那半拉天飘着薄薄的浅灰色的云,初升的太阳像是一张暗红色的圆圆的肉饼。大多数岗岗营子村的人们并不知道吴一民小分队的到来,还像往常一样扛着锄头下地去劳作了。
刘应班长趴在一棵大树上,站的是第一班岗,到换岗时也没有离开那棵大树。吴一民的腿部受伤后,他非常的担心,在心里一直念叨着:“千万别出事儿,千万别出事儿啊。”
但还是出事了!
突然,刘应班长隐约听到了异常的动静,隐约还能看到远处有腾起的沙尘。他跳下大树,伏下身去,把耳朵紧贴在地上一听,不好啊!有大部队来了。
原来,吴一民小分队在六顷地重创讨伐军小分队时,还是让十几个日伪军逃掉了。他们在一个伪排长的带领下没命似的向北逃窜,连夜游过西辽河,其中有一个还掉进流沙坑里淹死了。逃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那个伪排长找到了横田正雄,将他们在六顷地村遭到袭击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横田正雄连夜急电刁二先生与刘其,命令他们立即带领讨伐军乘汽车赶到六顷地村。刘其带兵赶到六顷地村查看完了战场后,还让三条随队而来的狼狗嗅到了吴一民小分队留下的一些痕迹。
在打扫六顷地村战场时,吴一民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但还是有一个战士用了死去的讨伐军的子弹袋而把自己原来的子弹袋扔在了地上;还有一个战士把自己穿烂的鞋扔下,又从讨伐军尸体上扒下鞋给自己穿上了,而这子弹袋和烂鞋头子就成了狼狗跟踪的依据。
刘其让狼狗在前头边嗅着边追着吴一民小分队,直接奔岗岗营子而来。
刘应班长见讨伐军追上来了,马上开枪报警,还对来换岗的战士说:“我们往西辽河那边边打边跑,争取把讨伐军引开。”说完,两个人一边开枪一边向北面的西辽河跑去。但是,刘其有了上次追剿周天和陈鲁的经验,马上判断出开枪的是哨兵,是给在村子里宿营的人报警。于是,刘其命令一个班的讨伐军去追击向西辽河方向突围的刘应和那名战士,再由一个分队带上一条狼狗迅速插入大漠。他命令道:“你们要和八路军赛跑,截住八路军的退路。如果你们落在八路军的后边让八路军跑掉了,就提着你们的脑袋来见我!”说完,刘其又命令另外两个分队各带一条狼狗把岗岗营子包围起来,进行严密搜查。
顿时,岗岗营子村鸡飞狗跳,到处是讨伐军们的喝斥声和孩子们惊恐的哭叫声。村长于大巴掌吵吵嚯嚯地来了,见到刘其就说:“这咋回事儿啊,刘司令把八路军追到我们村子来啦?”刘其将黑脸一沉说道:“于大村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八路军在你们村口都站上岗住下来了,你还打着呼噜假装不知道啊。”于大巴掌赶忙说:“刘司令,天地良心,天地良心,这话你可甭乱讲,这掉脑袋的话你可不能乱说。”刘其这才把脸放下来说:“谅你也不敢私通八路,走吧,司令部就安到你们家去!”于大巴掌一听,只好头前带路了。
在讨伐军的这次围剿中,还出现了美智子的身影。她一身日本关东军中尉军服,肩上扛着一支狙击步枪。龟田死后,大岛芳子非常同情美智子的遭遇,同意留她在满蒙株式会社。可过了一段时间,美智子说在株式会社无法给龟田报仇,执意去了作战部队。后来,美智子得知刘其讨伐小队在追剿八路军,又执意参加了讨伐小分队的行动。
吴一民骑在驴背上,警卫员小宋一边敲打着驴屁股一边跑着,冲向小腾格里沙漠。进入沙漠后,吴一民向四外一看,只有两个县大队的战士冲了出来。他招招手,那两个战士跑了过来。吴一民说:“快,咱们就往沙漠里钻吧,我估计冲过前面那座大沙梁就冲出敌人的包围圈了。”于是,这四个人抓紧时间跑到大沙梁下,警卫员小宋在前面拽着驴缰绳,那两个战士跟在后面用柳条子打着驴屁股。
这座沙梁东西走向,有一、二里地长。在它的北面是一个长长的沙坑,当地人叫老西沟。在沙梁的背面长满了密密的白杆柳,柳条的叶子嫩绿嫰绿的;沙梁的阳坡长的是杏树和雪里洼。现在正是雪里洼开花的时候,一簇一簇的金黄的颜色。有一只野兔穿过柳条墩子拼着命地跑着,它的后面紧跟着一只狐狸;有一只野鸡扑楞着翅膀从一堆蒿草丛惊起向着沙梁的西南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