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垄的庄稼看不见,打瓜西瓜吃不上。
……
他哼唱着,一直唱到眼泪流下了面颊。
桑杰扎布会唱好多好多的歌,但他这些年来翻来覆去地只唱这两支歌。不是他喜欢或不喜欢其他的歌,而是张开口这两支歌就会溜出来。他躺在老柳树上,还有一件可做的事儿就是透过那一小片天看过往的飞机,尤其是在腾格里机场降落的飞机,飞得很低,不但机身上的膏药旗能看得清清楚楚,连驾驶舱中戴着飞行帽的飞行员的面庞都能看得很清楚。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了飞行员鼻子下的一小撮仁丹胡和一张狰狞的笑脸。在早先年,他自己洋洋得意过,可现在他却最恨这种洋洋得意的人。他越是觉得孤独就越是仇恨日本人,他的苦难都是日本人给他带来的,他也就渐渐恨起了头顶上的飞机。后来,他每当躺在老柳树上时,总会举着一支步枪,瞄准着那一小片天空,等待着“嗡嗡”的飞机声。
这一天,桑杰扎布又早早地躺在老柳树上,刚把枪举起来,“嗡嗡”的飞机声就传了过来。有一架飞机从远处飞了过来,飞得很低,如同飞在树梢上。啊,看到了,又是那可恶的仁丹胡和那张狰狞的笑脸!在一刹那间,桑杰扎布突然感到手中的步枪使劲地向怀中坐了一下,枪托子坐在了他胸前的玉珮上,硌得胸骨好疼!
直到这时,桑杰扎布才猛地想起来,当他看到那飞机时,他的手指头扣动了那支步枪的扳机。
也就是在那一天,在草地上放牧的牛倌儿和羊倌儿们都说,他们亲眼看见老柳树筒林子的树梢上飞来一只大铁鸟,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地飞过去啦,然后一个跟头扎到西边的沙坑里,着起了一团大火。
书中暗表,这架飞机的飞行员是日本关东军731部队的,叫石井大佐。他总共往腾格里机场飞了两次,第一次运的是制造鼠疫的实验老鼠以及几位科研人员;这一次运送的是投放鼠疫弹的专家和弹壳。
日本关东军面对在热北地区日益强大的抗日武装力量,计划对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进行一次细菌武器的实验。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石井大佐的这两次飞行任务都让桑杰扎布看到了,而最后这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却被孤独无聊的桑杰扎布不经意间扣动了扳机,打了个正着。
据日本医官检查分析,有一颗子弹从石井大佐的右腮下穿进,从左太阳穴穿出,是其死亡的根本原因。同机死亡的还有两位细菌武器专家,一位是松根教授,另一位是其助手武田少佐。
桑杰扎布的这一枪打碎了日本关东军的一个大阴谋,也为后来漠北的鼠疫大流行打下了伏笔。桑杰扎布这一枪也给王司令打出了名声,打出了威风,伪满洲国的《新京日报》惊呼:“漠北反日武装防空武器先进,帝国三位精英不幸殒落大漠。”
与此同时,国民党军统赤岭站、八路军冀热辽军区也都对打下日军飞机一事发了内部通报。军统赤岭站站长贺文廷签发给重庆军统保密局的电文写道:“民国三十四年七月二十五日,我军统赤岭站干员桑杰扎布中校击落日军运输机一架,特此申报,并望予以嘉奖。”重庆立即回电,除对军统赤岭站大加褒奖外,奖励贺文廷、桑杰扎布青天白日奖章各一枚,奖金五千银元,每人晋升一级。当高鹏举司令员看到军区转发的国民党军令部通报后,向叶青参谋长诙谐地说了一句,“往后国、共为这架击落飞机的事儿还得打一场官司呀,这王司令和桑杰扎布到底是姓国还是姓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