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大佐飞机被击落一事,像是一脚踹在日军的心窝里,让日本军部大为恼火。日军731部队长石井气极败坏地大骂大岛秀夫的无能:“这个刚愎无能的家伙,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一件正经事儿都干不出来!”日本军部责令大岛秀夫,限期剿灭老柳树筒林子的反日武装。如此一来,大岛秀夫非常狼狈,急忙制定了剿灭计划和调集部队,发誓要血洗王司令的抗日义勇军。大岛秀夫咬牙切齿地说:“这次绝不能让这个王司令再在大日本皇军的眼皮底下跑掉了。”
然而,战神的利剑此时已经交到了世界反***战士的手中,大岛秀夫的末日来临了,日本帝国主义者的末日来临了!
这正是:
日本侵略者已穷途末路,枉作垂死挣扎;
神勇八路军更机动勇猛,踊跃诛杀敌寇!
大岛秀夫见惹恼了石井将军,让军部动了真格的,慌了。他急调朝阳日军野村大队的一个中队、赤岭日军荒木联队的一个中队、赤岭伪辽西省讨伐军的一个团、驻腾格里旗王爷府日军的两个中队、伪满蒙自治军一个团,共五千日伪军要在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八日血洗老柳树筒林子。
在通往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大路上,走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伪辽西省讨伐军和伪满蒙自治军,还有坦克车、汽车和骡马拉动的山炮,日伪军大规模清剿漠北抗日义勇军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一时间,腾格里旗王爷府剑拔弩张,大岛秀夫指挥部的参谋人员进进出出,军用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大岛秀夫带着横田正雄、板本等人在几张航拍的老柳树筒林子的照片前举着放大镜,寻找着可疑的位置。
但此时,日本侵略者在中国占领区的统治已经到了风雨飘摇、摁倒葫芦又起来瓢的时候了。因承德的治安军突然造反,荒木联队长率队去支援左滕将军了,所以只能派一个小队的日军和一个连的伪辽西省讨伐军参加这次清剿行动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司令和老二嫂也知道日军要血冼他们的老柳树筒林子。顿时,整个营地一片惊慌,个个如惊弓之鸟了。老二嫂更是破口大骂:“妈那个地,你勤不着懒不着地打那个玩意儿干啥!这回让日本鬼子打进来,这一伙子人还往哪里躲!这漠北这一阵子让日本鬼子跟讨伐军整的连个好耗子窟窿都没有,看还往哪儿去!”桑杰扎布哭丧着个脸,也觉得自己惹了大祸,很对不住众弟兄们。但吵吵嚷嚷了一遭,王司令还是决定先收拾好东西,等日本进了林子就过西辽河往小腾格里沙漠跑。他还与老二嫂、桑杰扎布事先说好了,只要发现日本鬼子那边向老柳树筒林子进攻了,这边就麻利地快撤。因此,漠北抗日义勇军的哨兵往外多放出了五里地。
这一阵子,腾格里旗王爷府那边,紧锣密鼓准备开战;老柳树筒林子这里,心惊胆战,枕戈待旦。这时,日本军部的一个急电让大岛秀夫目瞪口呆。因为这封电文千真万确地写着:“各部暂停原定军事行动。”在封电文中,还通知大岛秀夫带随员于八月九日上午乘飞机回新京参加紧急军事会议。这让大岛秀夫心神不宁起来,急忙命令已集结的部队返回,原驻地待命。
命令发布后,大岛秀夫一屁股坐在办桌子后面的那把大靠背椅子上,发起呆来。此时此刻,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这天深夜,大岛秀夫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生平以来第一次失眠了。他睡不着觉,从榻榻米上爬起来,鬼使神差地走向墙角的一个小酒柜。他从小酒柜里取出一瓶日本清酒,拧开了瓶盖。但他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倒进酒杯里再喝,而是直接对着举起酒瓶,嘴对着嘴地喝了起来。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大岛秀夫感觉心情好些了,顺手打开了放在酒柜上的那台收音机。他漫不经心地扭动着调频的开关,有一个频率极高的华语广播突然震响了他的耳鼓:“这里是塔斯社华语广播时间,今天将有重要新闻,请注意收听。”大岛秀夫好奇地将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全神贯注地收听起来:“……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强大的苏联红军自五月二日攻克柏林后,继续向***帝国主义展开强有力的攻击。在远东集结了白俄罗斯第一、第二集团军,乌克兰第一、第三集团军总计162个师150万红军,配属了7500架飞机和42000门各种口径的火炮,这样强大的武装力量必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日本****彻底打垮!今天下午五时,我苏维埃联邦共和国外交部莫洛托夫部长召见了日本驻苏大使右滕尚武,郑重将我向日本帝国主义宣战的通告交付予他。莫洛托夫部长奉劝右滕尚武,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日本不要做没有任何意义的反抗,向盟军投降向全世界反***人民低头认罪是你们的惟一出路……”
大岛秀夫听到这里,呼地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酒瓶用力地摔在地上,碎玻璃四处飞溅,酒汁洒了一地。他仍不解气,将收音机划拉到地上,又恶狠狠地踩了两下。但他忘记自己是赤脚了,收音机的硬壳硌得他龇牙咧嘴地闷哼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可耻的不讲信用的北极熊,要停战是他们,要开战也是他们!哼,他们一直在觊觎着满洲!”此时,他已彻底明白上午军部急电的原由了。
第二天一早,大岛秀夫在自己的办公室将头天晚上收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了横田正雄、板本、国瑞和大岛芳子。这四个亲信听到消息后,也都立刻显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特别是板本大佐。板本参加过日本关东军和苏联红军在诺门坎的战役,深知苏联红军作战的厉害。大岛芳子却不怎么在意,仍然是满不在乎又无所谓的样子。大岛秀夫问:“各部队都撤回原驻地了吗?”横田正雄连忙回答说:“都撤回原驻地了。”大岛秀夫又说:“眼下形势很出人意料,我走后板本大佐要考虑一个保卫机场的万全之策,横田正雄大佐你要全权负责腾格里旗王爷府这里的一切军政事务,芳子你要打起精神来协助横田把事情做好。总之吧,腾格里旗王爷府这里是我们‘驼峰计划’行动中的重要基地,失去了这里,就等于失去了整个计划,一定要保护好这里,拜托各位啦。国瑞司令要和我去参加会议,回去也要把满蒙自治军的事安排一下。”都低头说了“哈伊”。大岛秀夫见亲信们的情绪不高,也叹息了一声说:“唉,支那人有句俗语叫‘人算不如天算’。你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不过,有天皇陛下在,有大日本皇军在,苏联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过去又不是没较量过。”然后,他让这几个手下回去分头行动,只把大岛芳子留下来。
大岛芳子依然低着头,站在那里。
大岛秀夫笑吟吟地说:“小妹,我们只说点儿私事儿,你别那么拘谨。你坐下来说。”大岛芳子听话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与哥哥面对面。大岛秀夫又笑了一下说:“小妺,在支那,我最亲的亲人只有你一个啦。你今年都三十岁了,都老大不小的了,你该找一个如意郎君啦。”大岛芳子的脸红了一下说:“说什么呀哥,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不嫁人啦。”大岛秀夫这时像一位慈祥的父亲,叹息了一声:“唉,话是那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大和民族也这么说。我这次去新京和他们说一说,把你调回东京总部去吧,我想这点儿面子他们还会给的。你回东京后替我去看一看你嫂子和你侄女、侄儿。嗨,你看,八年了,我都八年没回家了。惠子十二岁了,连一郎都十岁了,惠子得这么高,就连一郎也得这么高了吧,嗳,你看我这是怎么了。”大岛秀夫用手比量着说:“你去看看他们,就说我想念他们。”大岛芳子听哥哥这样一说,鼻子有些发酸,眼圈有些泛红,抬起头说:“怎么了,哥,别说了,再说我就哭了。”大岛秀夫仰了仰头说:“好了,不说了。”大岛芳子有些哽咽地说:“哥,你自己也要珍重,这一年你添了许多白头发。没别的事儿我回去了。”哥哥朝妹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大岛芳子害怕自己容易动感情会被哥哥批评,转身离开了大岛秀夫的办公室。她都快要走出门口了,身后的大岛秀夫又“哎”了一声说:“我说芳子,还有一件事儿,就是你要回到东京,替我上神社给天照大神送些供奉的祭品吧。”大岛芳子只好又回转身子,点点头,走了。
此时此刻,她和他,这对日本兄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席话竟是他们之间的诀别留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