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南星说:“既然如此,那就让龙手探山。一双不够,就两双,让龙手画地为牢,到我们想出办法。”
络央没有异议:“好,就这样办。”
***
这一“探山”,把络央的十双龙手都耗了进去。
龙手材质特殊,入水不融,入火不燃,就算是碰到铁水都可以毫发无伤,但是它溶土,一次探山之后,龙手就会失去原本的功能,逐渐的开始消解。可说是泥土令其固若金汤,也是泥土,让其放固开始瓦解。所以龙手探山,一般有去无回。
很多人间界的弟子除非遇到特别好的人参或者毒虫才会让龙手探山,等到人参长成,取参弃物。龙手就会在离开了泥土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之后即便是有人路过,也会误以为那是一团废弃的蛛丝或者灰尘。
......
知晓来龙去脉之后的谢明望此刻再看那脚下的灰尘,已经开始有点明白了什么。
“所以,这些是龙手的痕迹?”
赵南星点头。
“那这牢中,原本有什么?”
“红袖的尸体,”赵南星说,他解释,“也就是琴菓楼命案的受害者。”
谢明望恍然大悟,他听说了那个案子,琴菓楼老板娘的一个丫头离奇死亡,凶手还丧心病狂地把那丫头的头颅放在了食盒里,结果被老板娘直接看到,吓得当场晕厥,听说至今又有点没缓过来。
钱捕头负责这个案子,把怀疑对象从发现尸体的老板娘到掌柜的再到酒楼的伙计和客人整个都给怀疑了一遍,还把青果城掘地三尺,愣是没有找到半点受害者尸骸的线索。
万万没想到......
赵南星听着谢明望的抽气声,说:“钱捕头也来过这里,在得到允许之后把荒宅上上下下给翻了个遍,甚至还让熟悉水性的捕快去后花园的湖里游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还带了护院犬,也没有发现东西。”
说到这里,谢明望确实反应过来,他从进来到现在,真的没有嗅到什么血腥味。
他的好奇心再也忍不住:“你到底和络央看到了什么?”
赵南星说:“血池。看到了血池,这脚下的地方被灌满了血,然后血池里泡着手、脚、鼻子、耳朵.......还有眼睛,仔细看下去,还有丝丝缕缕的秀发.......底部有一层厚厚的白骨,也是十分的干净.......”
谢明望头皮发麻:“这......这不是血池肉林?”
他只在纣王那看过,谁能知道,这脚下......竟然有真的?
赵南星摇头:“没有肉——我说了,只有血池,不见肉。是一汪碧血,中浸泡着处理地十分干净的器官。那手脚的横切面都被很好的封了口,所以是看不到什么肉的。那眼珠子也是好好的脱离出来,不过很奇怪,这碧血中的器官,还不够组合成一个人。缺了东西。”
赵南星说:“缺了肉啊。”
“不止,还有.......还有心脏......和.......一片肺。”
谢明望:“......”
谢明望心想,这难道不就是缺心少肺?还是没心没肺?
谢明望沉默了一会,又问:“现在怎么没了?”
赵南星也跟着沉默了一会,之后,十分才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就在谢明望以为赵南星接下来要和盘托出的时候,赵南星却说:“这你不必知道。”
谢明望:“......”
他忍住气,暗自深呼吸一口,说:“那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赵南星看了他一眼,说:“我要你注意公孙鱼。”
谢明望不买账,说:“你原本就让我注意他,我注意了,他的眼睛......”
赵南星打断他:“他的眼睛有问题,我知道,我和周至柔关系很好,可以说,化成灰,我也认识那一双眼睛。”
谢明望想说,若是周至柔真的被烧成了灰,那眼睛也是灰,是认不出来的,但是他明白赵南星的意思,非常知趣的把抬杠的话给吞到了肚子里。
但是那双眼睛竟然是周至柔这实在是令他大感意外的,谢明望由此一言不发,脸色发白,他自我感觉的意外要远远比真实感受到的要多得多。
谢明望面前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此刻难看至极的脸色,同时也没有听清楚赵南星在他对面说了什么。
他只看到赵南星的嘴唇蠕动,说出来的字句却宛如天外来物:“你说什么?”
赵南星重复了一遍:“你为何如此惊讶?杀害周至柔的凶手出自人间界,你为何如此惊讶?除了人间界,还有谁会去对人间界的弟子或者神官下手?”
谢明望虽然也有些如此觉得,但是还是对于赵南星十分自然的认知感觉到吃惊:“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只有人间界的人会杀人间界的人?”
“定律,”赵南星说,“利益相同,层次相同,才会产生互通的情感,道不同只会不相为谋,共得利益者才会自相残杀——这就好比官官会相互,却更多的会互杀;而想要推翻江湖盟主的,也就只有江湖人,因为除了江湖人,无人去窥窃那武林至尊的位置,因为不懂那位置有什么好处;人间界也是一样,于外人来说,神官到底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特殊,别人不知道,唯独人间界的本弟子才心知肚明。”
谢明望沉默。
谢明望的沉默让赵南星觉得分外的好笑:“师叔,你实在是有趣,你此前一口咬定当年对我痛下杀手的便是人间界的人,同时也一口咬定,无论是连月城的案子,鬼蜘蛛的出现,包括回马阁的行刺,还有这里连月城的山火和冒霜夫人的悲剧,都是曾寥寥所为——曾寥寥是谁?她是人间界的当家,既然如此,她最能调动哪里的人?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师叔,你又在吃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