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喜形于色,但是他又怕自己琢磨错了,又不甘心失去这一件到手的好事,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子道:“这位大人......”
他还没一句话出口,旁边太守就厉声道:“大胆!称呼殿下!而且在殿下面前不可称呼我,需自称草民!”
那人周身巨震,再看赵南星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这人是皇帝的儿子,将来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人,再开口的时候,连人带嗓子都搭上了一层颤抖:“......殿下,草民给殿下磕头!”
他磕头,头磕在地板上邦邦响。也不知道磕几下才对,平时见太守要磕三下响头,这皇帝的儿子要磕几下他不知道,于是就可劲的磕。
最后是赵南星给止住的:“你叫什么?”
那人又磕头,这下是一个:“草民叫朱学文,回殿下!”
赵南星道:“你这名字很好,读过书?”
朱学文又磕头:“回殿下,读过,草民的父亲原本是当地的教书先生。”
赵南星道:“原本?”
“回殿下,后来一场大旱,穷了,当地没活路,能跑的就都跑了,没跑多久,又,又打了仗,就更没吃的了,哪里还有钱上学堂?私塾就散了,小的也就没再读书,几年前,小的的父亲母亲也上了吊。”
赵南星皱眉,这是别人的伤心事,他也知道,于情于理都不该细问,可是下意识的,他觉得朱学文的父母上吊别有内情,若是病死饿死,那阐述的时候就会直接说病死饿死,即便是生了大病家里贫困不愿意拖累孩子,也会有个前提,结果就这样直接说一句上了吊?而且,什么叫做“也”?难道这上吊的事情,那些年里在这个地方是非偶然的事情?
赵南星还在踌躇要不要直接问,一旁太守倒是先说了起来,反正左右那几年的事情不属于他的政绩,他巴不得赵南星多了解一些当时本地的混乱,才好了解他接受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烂摊子。
太守道:“回禀殿下,这朱学文的父母当时是自寻短见的——实不相瞒,那个时候家家挨饿,官府分下来的米粮只够每户一两人勉强度过荒年,但凡家中有五十岁以上的老人的,要么就闭口不食汤水活活饿死,要么就会离家家,在荒郊野外寻个歪脖子树,搓个麻绳吊了个干净。”
太守说到这,也是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他搓着手,表情沉痛道:“殿下有所不知,下官未曾接任的那几年中,本城可以说是颗粒无收,别说是稻米不见一粒,就连那荒草都不怎么生,就连那老人上吊的麻绳,都是这家用了留下,下一家偷偷借过来。”
十九岁的赵南星震惊,若非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会有的地方穷困到连上吊的麻绳都要相借,而且是在宋城的领土之内,若是说一开始的贫苦是因为天灾所致,之后,那么就是因为战事。
赵南星问道:“朝廷有过规定,各地官府,都会备有官府粮仓,用以应对或许而来的灾荒之年,那既然有了灾年,就应该上报朝廷,开仓放粮,既然当地的粮仓储备不够,那就继续上报,请求朝廷下发米粮用以应对,怎么会沦落到五十岁老人赴死省粮的程度?”
太守急忙解释:“回禀殿下,原本,这官粮是够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守干脆下跪也跟着朱学文磕头:“殿下,这本是上一任太守的事情,上一任太守任职时候,正是宋国和南燕交战时候,本地的粮仓一半的米粮,都供奉给了路过的将士。”
赵南星大怒:“胡说!大胆!”
宋国和南燕的战役,兴亡皆是百姓之苦——这个道理,宋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地域,确实是当时宋国的军队千万南燕途径的地方,但是宋帝下过军令,不可随意动用当地官府粮仓,也不可向当地百姓索要米粮,尽可能的让本国的百姓在这场战役中不可受到牵连。因为后续还需要安抚接受的南燕的国民,一个不慎,或许就会失了民心。
当年宋帝三令五申的事情,却让他在今时今日,当年立下战功的将军,竟然不听军令,在明知道本地刚刚经受大灾的时候,动用了一半粮仓的军粮?
赵南星心头砰砰的跳:“宋国开战,储备许久,并非是兴之所至,所以供给军队的粮食和银钱都十分的充足,有何理由,要动用地方官府的粮仓?”
十九岁的赵南星已经有了足够威慑的气质,哪怕他的脸实在是太过于幼态,眉目也太过于细致,也一样震慑的太守和朱学文等一干人瑟瑟发抖。
太守只觉得空气中好像都凝了蜡油一般,每一口呼吸都叫人喘不上气且发烫:“回,回禀殿下,那.....那楚将军爱兵如子,言语说,自己的手下的兵将要上战场为国杀敌,这之前,一切需求,皆......皆该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