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央下意识顺着赵南星的视线看去,才看到自己刚刚一番惊吓,两只手都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赵南星的腰带,而且还是以一种非常尴尬的“半怀抱”的姿态,怪不得赵南星一动不动,也不敢转身了。
络央急忙松开手站稳,心脏却控制不住的砰砰跳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惊吓的余波,还是适才发现的尴尬。
赵南星终于可以动作,他回头又很快的看了络央一眼,似乎是络央的面色依然不自然,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是我不好,而且这个台阶确实突兀,我上次独自来,也给拌了一跤,差点把带路的钱捕头给扑倒。”
络央想到那个画面,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声,立刻就冲淡了刚刚的尴尬,赵南星也轻松起来,道:“前面就好走了。”
络央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实在是很体贴,并没有说什么“后面好好走要看路”之类的话,而是告诉她,前面就好走了,并不是她的错,而是路的问题,事实上,明明就是她的问题,她在出神,还在想一些,出题的事情。
在她的情绪快要由郁闷转为到不安的时候,前面的赵南星一边走,一边开始问她:“你可想要知道,钱捕头是怎么找到红袖的吗?”
“怎么找到的?”
络央其实已经不太想知道了,但是这种前因后果的发生,一点蛛丝马迹都很重要,她必须知道,虽然她也明白,在赵南星带自己过来之前,那些蛛丝马迹,赵南星应该已经缕过一遍了。
既然都缕过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对,络央忽然醒神:“为什么赵南星过了一遍我就不用呢?我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信任他了?”
这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络央的打击,跟走在路上好好的,忽然天降巨石把她给砸了差不多。或者说,还不如砸了呢......若是被砸坏了脑袋才这样信任赵南星,这理由甚至还算是虽然离谱却也说得过去。
可是她并没有任何的意外,赵南星三言两语,一碗馄饨都没请,就直接让她开始下意识的信赖上他?这未免也太可怕了......若是两个人置换一番,赵南星无言无辜的开始信任她,那么谢明望会说些什么言论,孟百川会说些什么,她想都想得到......
“不愧是人间界的神医啊,蛊惑收买控制人心真是一绝。”
然后自己若是真的如此,可能到时候还要再来一句气死谢明望和孟百川的话:“客气客气,彼此彼此。”
如今,络央是彼此不起来了。
但是她心里却是也划过了那一句话:“不愧是朝廷中人,给人下套,真是有一套!”
......
赵南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直接安上擅长给人下套的罪名,依然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继续讲道:“当时那钱捕头领了命令,就在全城搜查,他聪明,我之前说过,所以,全城搜索的同时,还是把琴菓楼给翻了个底朝天。”
络央猜测:“是翻找的时候没有发现,之后红袖离而复返了吗?”
赵南星说:“红袖一开始是先回了趟家,她虽然是琴菓楼的丫头,但是基本上每日都要回家中睡的,据说她母亲十分爱她,每日睡前都会给她炖一碗汤喝,天热就是绿豆汤,天冷就是红豆。”
红袖出事的那一个晚上,红袖的娘险些哭晕,却依然把一碗镇凉的绿豆汤端到了红袖的房里。到了次日,那碗绿豆汤的碗是空的,但是不是被谁喝了,而是洒了一地一桌,而且满屋子狼藉。
“红袖的娘亲一口咬定是女儿回来了,疯疯癫癫的寻陈大人,说自己女儿未曾死去......最后陈大人无奈,只能闭门不见,还是红袖的舅舅和父亲扯了那妇人回去。”
“如今想来,应该是红袖遇害之后,本能的去寻找自己作为熟悉的地方,于是归家,一个人,若是受到巨大的损失,不管是身边的人的离开,死去,还是自己身体的损伤,比如说忽然手断了,腿没了等等......在心理上,往往第一时间无法接受,其实不一定是心理,人本身也无法接受这种忽然而来的巨大的损失。”
“但是人在生死面前,往往十分无奈,所以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逃避。假装自己还和平时无异,红袖的举动,想必也是这样,她假装自己还活着,假装自己到了点归家,然后一如往常的要喝掉自己每日要喝掉的汤。最后发现了异常,就会开始发狂,这就是解释了,为什么次日时候,屋内狼藉一片,而家中却没有人听到动静的缘故。”
络央接了上去:“是哭声?”
赵南星点头:“不错,家中遭逢憾事,白发人送黑发人,亲人自然嚎啕大哭难以自抑,自然听不到一只小小的碗落地的声音,加上红袖......也无法出声。”
络央道:“所以也能解释到为什么红袖会回来琴菓楼,因为这里是她除了家中之外,第二个熟悉的地方?”
络央继续说:“她遭逢巨变,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茫然不知所措,她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若是死了,怎么还没真的死,若是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也就罢了,可是好像情况又不对,但是她不忍心让自己父母见到自己惨死的模样,于是想要找个人商量......或者,她想要取回自己的头?”
这句话令赵南星回头,顿住,停在了半路:“取回自己的头?为什么?”
赵南星不解这有何意义:“头颅已经无济于事,难道她会觉得取回来头,安上缝上,就会活回来?”
络央摇头:“我不是以此为基础说的,我是以一个姑娘的立场来讲,作为一个小姑娘,哪怕是死了,在下意识中,她也会希望自己死的体面些,事实上这是人之常情不是么?人人都讲究入殓尊荣,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廷,下葬的程度都是复杂讲究的,这一些,不都是为了死者的体面么,那么,既然之前有活人去替死者讲究这个体面,怎么现在死的人替自己讲究体面,就叫人想不到了呢?”
赵南星一开始没说话,末了他心想:这种体面,还真是不太能够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