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望跳起来的时候忘了络央,跳起来的势头进行一半,又给栽了回去。头险些撞到石壁,被络央一把扯回来,两人跟上“流光”。
谢明望说:“这个流光蛹,很有意思,一般的蜻蜓是不会像蚕那样吐丝织网的,但是它会,它破蛹成蜻蜓之后,就会开始寻找光明,寻到之后喜悦无比,之后就准备走向死亡,寻到光明就是它这一生的极乐,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快乐可以和这个相比,所以也就从容死亡。就开始吐丝,把自己变成一个蚕蛹,然后.......问题就来了。想要它的后代同样对于光明产生渴望,那就要做一点事情。比如说,在它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的时候,就开始在外面让它见到比之前所见的光芒更加强烈的明亮。”
“也就是说,如果之前那个流光见到的是火焰的光芒,那你就会在人家作茧自缚之后给这个流光看看太阳?”
谢明望点头,同时夸她:“小师侄女真是聪明!”
络央不接他的话,只是一边注意脚下紧紧跟着流光一边说道:“那这个流光可是要眼看着是要见到太阳的光芒的?这世上,要有什么比太阳的光芒更加耀眼的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络央又继续:“想必师叔养育出来这个流光,是为了求生,医者时常会困顿山林险谷或者如此山洞。培养一个流光来寻到生机确实是不错的。可是小师叔,之前的流光,见到的应该都是什么油灯,火堆,亦或者是路人的提灯吧?”
谢明望点头:“不错,因为若是困顿山林的时候有星月,我也不必用到流光,星月自会指点出路。”
络央如此想了一下,觉得谢明望这个人太缺德了,这如果拿人打比方的话,就好比一个人好不容易赚到了一百两银子,结果在人家准备含笑九泉的时候忽然跳出来一个人,举着手里一百零一两银子说:“你看你看,这里有比一百两更多的钱!”
结果那人正想要从棺材板爬出来,就被钉死在棺材里了。棺材板压的死死的。
十足十的死不瞑目。
这一回流光寻找出路,应该可以真正的含笑九泉了吧?
“流光”的路线并不好走,而且连月城地下的空洞也并不只是平滑的坑洞,有的地方是裂缝,有的还是深渊,感觉中,就像个埋在平地之下的马蜂窝。
而流光只顾着去向着光明,并不在意后面跟着的两个跟屁虫是不是能够跟上,有的钻这缝隙进去,谢明望和络央还要用“铁石心肠”把石缝破开一个口子。这个时候也就等不及慢悠悠的补墙了。
结果,走到了另外一处石头缝隙的地方,流光开始一改刚刚的淡定从容,开始在空中乱飞,黑暗中看去,就好像一个萤火虫在飞舞。
谢明望一脸困惑:“这就到了吗?”
谢明望解释:“这是流光舞,它只要跳这个舞,就表示自己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光明。”
眼前缝隙中,确实隐隐约约透出光来,可是.......这个光芒度,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日光啊......
尽管觉得不像,可是谢明望和络央还是决定以防万一,先闭上了眼睛。谢明望将眼前流光钻过去的缝隙破开,隔着眼皮,确实感觉到了眼前从黑变成了一点点的红色。
红色,人的血是红色的。
少女时候的络央经常在午后跑去树下午睡,睡久了不知不觉日头移了方位,一个转身,眼皮就红了。以至于络央以为,太阳是红色的。
后来师父曾寥寥告诉她,红色的颜色实际上是眼皮中血的颜色。闭上眼睛的时候,眼睛依然可以看到东西,那就是阳光让她看到的血的颜色。
她经常会闭着眼睛看太阳,对于太阳让她看到血液颜色这个事情印象很深。所以她有十足的把握相信,这缝隙之后的,不会是太阳光。
果然,她耳边响起了谢明望的惊呼。
“我的老天鹅!”
谢明望抱怨连连:“怎么这么没出息!!!磷火也能放在眼里!!!!”
磷火?
络央睁开眼睛,已经找不到流光在哪里了。她面前全是磷火,绿莹莹的,星星点点,在面前偌大的黑色背景下,宛如天幕下的繁星。
如果见到眼前这个场景的是普通人,或许还会发出一声感慨,觉得这景象又震撼又美丽。但是偏偏置身于此的是络央和谢明望两个医官。
那就可以说是毫无美感可言了。
络央扭头,看到谢明望的脸都绿了,不知道是磷火衬托的还是本身脸色就不好看了。
谢明望知道络央在看他,谢明望说:“这里.......有这么多磷火,到底死了多少人?”
络央也说话:“但是这些人应该不是这次屠城的百姓。屠城的事情发生事件不过数月,发生的时候尚且春寒,而且这边白天极热,晚上却奇冷,所以地质坚硬,即便是尸体,也不会这么快腐化。”
但是眼前这片宛如星河海涵的磷火,粗略推算一番,这其中尸骨也差不多要上百人。上百具尸体埋在这里,然后化成白骨,生磷火,而上头,是一座城池。
想想简直不寒而栗。
更加不寒而栗的还在后头。
谢明望说:“还有一点,这里之前,可是暗河。连月城居民的取水都用的此处水源。”
幸亏络央没有在这里吃过饭,否则当真要呕出来。
络央忍者轻微的不适,问了谢明望一句话:“师叔,你.......吃过此处的东西吗?”
谢明望知道她什么意思,满不在乎道:“吃过又如何?你我来的时候,此处暗河早就干涸了。我滴酒不沾,所以正好避过了。”
得,孟百川完美撞上。
想起孟百川,络央道:“我朋友还在外面,怕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呢。”
谢明望发绿的脸总算是有了点笑意:“人间界的医官哪里那么容易死的.....嗨,不会的。”
谢明望说这句话的时候,络央正扭头注视他,即便是谢明望一脸发绿,络央也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以及他明显的吞下了下半句。
若是以往,或者换了别人,络央就装作不知道了事了。
但是眼前既然是同门,那就没有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