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情的事情,基本流于皇宫的就到底为止了。
就连很多皇室的人,其实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其实也不在意。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琴师罢了,顾家的噩耗传到宫中,就止于梨园而已。梨园很快有了新的琴师替补,之后的起码五年时间,顾家原来还在任上的依然还在任上,顾情的父亲,还是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时候,才告老还乡的。
半年之后,宫中又有了宴会,君上听着年轻的乐人献歌,听得也是十分美妙。直到看到一只百灵鸟,才想起来,“之前不是有个年轻的琴师?开口可引来百鸟起舞?”
身边的内官轻声答疑,也只是的了君上一句恍然。
君上说:“可惜了。好年轻。”
然后这事就过了。
旁边一左一右的两位贵妃,含笑隔空举杯。
其中一位贵妃的脾气很不好,因为当时,顾优青的名字,已经在江湖上起来了。
“这是我祖母的意思,我祖母说当年那位贵妃娘娘深的宠爱,权利极大,只要顾悦行的祖父没有死,不一定会想到什么报复行为呢,”赵南星说,“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在江湖上把名头立起来,做大。毕竟灭掉一个叫得上名堂的人物要比杀掉一个隐姓埋名的要难一些。”
谢明望不解,说:“那位贵妃有什么好恨的呢?顾盟主的祖父都算是牺牲自己的大好前途,来助那位贵妃迷途知返——给皇帝戴绿色的帽子耶。一旦知道,任凭宠爱再过,不也是满门的事情么?”
顾悦行笑:“这位贵妃都能想到给皇帝戴绿帽子,你觉得她会想到正常人能想到的?”
赵南星接:“不仅是想不到,这位贵妃,还迁怒了我的祖母,当时与她平起平坐的另外一位贵妃。因为是我祖母帮助顾情假死,还助了他在江湖上立住了脚。”
谢明望说:“那她要是正常,应该感谢这位贵妃,让她手上少了一条人命。”
赵南星说:“她恨我祖母,也恨顾悦行的祖父,恨我主母心中无恨,恨顾盟主的祖父......一开始是恨他敢去死,之后,是恨他敢抛弃一切,重新开始。”
赵南星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多亏了自己的祖母当年延年益寿。那位太妃娘娘出身人间界,原本就是京都的贵女,她从小就被定下成为太子的良人,之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她在人间界的时候,和一位师弟生了情愫,那位师弟也是京都人士,出身贵胄,若是没有当年高祖的钦点,那位太妃娘娘和那位师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一双璧人。
可惜哪有什么如果?
她被送到人间界,本来就是为了将来入宫的时候可以多一重来自人间界的倚靠。否则她那良善的本性,要如何在不亚于朝堂尔虞我诈的后宫存活下来?
若是当时并没有要去后宫,那太妃娘娘的家中也不会舍得送女儿离家千里,也自然不会遇到那个情投意合的师弟。这本身就无解。自然,这缘分也就淡的很。
于是少女入了宫成了太子良人,之后又做了贵妃。她家世尊贵,性子恬静,生的很美,自然是恩宠不缺,太祖皇帝总爱去她宫里坐着喝茶,她也很争气,入宫头一年就诞下了一位皇子,之后又连续生了两位公主。有了三个孩子之后,她依然貌美,皮肤柔嫩长发乌黑,她依然受宠。即便是那位暴脾气贵妃入宫,太祖皇帝最为耳目一新的时候,每个月去她的宫里的习惯依然改不了。金银首饰的也没少过,不光是皇帝喜欢她,就连皇后也喜欢她,后宫中对于子女来说并没有坊间传闻的那样会为了争宠去谋害什么皇子。皇后贵妃的地位,依靠的不是肚子,而是背后的家世。皇后喜欢宫里有孩子跑来跑去,宫中时日无聊,孩子是一股新鲜的风。
其实宫中和庙宇差不多,不同的是,寺庙的门是主动关上的,而后宫的门,是被迫关上的。她们的新鲜岁月在入宫的那一年就停下了,她们印象中的灯会,府邸,上元节的灯会,熟悉的铺子,都停留在了她们入宫的那一年,从来也不会变过,她们一日一日的思念着那一切。她们有的时候会谈,有的时候不会。而贵妃娘娘,从来不说人间界的事情,即便是面对同样来自人间界的小妃子的时候。
但是另外那位贵妃知道这些事情,因为那位师弟之后也入了朝堂,位极人臣,和自己的上一任丈夫文官是好友,至今不娶,念念不忘。她恼怒于同样身为女子的对方的“不争”,又恨自己争不过的气愤。
她还恨那个琴师,生一副懦弱柔和的脸,低眉垂眼的顺从样子,结果却敢一声不吭的丢下自己的大好前途,投身去在宫廷中人印象中如同刀山火海一般的江湖去。
也是因为这样,东恨西恨,这位脾气很差的贵妃娘娘,还没有来得及等到失宠的那一天,就香消玉殒了。
她死的那一年,是那位文臣再娶的第二年。
而那位文臣,是在投河未遂的半年之后,就另娶了。
所以,那位贵妃,死于入宫之后的第二年。
基本上可以算是自己把自己活活气死的。
***
听了这个暴脾气贵妃的事情,谢明望十分唏嘘,同时说道:“她应该让太医院给她开一剂顺心丸。”
赵南星失笑。
顾悦行连连摇头:“就因为这位贵妃的暴脾气,我祖父没了一把嗓子,还从京都搬到了曹州——若非曹州牡丹不逊宫中,还可以缓解我祖父相思之苦,我祖父哪里能得这番高寿?”
可不是高寿?活生生熬死了当年的两位贵妃。至今还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