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被葬入皇陵,同元康帝合葬一处。
这对夫妻,互相恨了一辈子,生,不曾同裘。死后,依旧同穴而居。
也不知到了下面后,夫妻二人会不会依旧互相仇恨对方。
送葬队伍启程回京。
山坡上站着一对母子,叶慈眺望,她认出了对方,昔日的吴王妃孙氏,以及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依旧长大成人,是个大小伙子。
黄公公告诉她,“那小子去年成的婚,妻子已经有了身孕。如今还在天门书院读书,据说功课很好。”
“太子和他认识吗?”
“认识的,不过来往不多。”
“人品如何?”
“孙氏将他教育得很好,比起昔日的吴王,稳重了许多。”
叶慈点点头,“若他真有本事考上科举做官,吩咐下去,不必为难他。”
“只是……娘娘不担心吗?”
“有何担心。他现在一介平民,连宗亲都不是。纵然他想做什么,刘氏宗族也不会认可他。”
更重要的是,叶慈相信茂哥儿的本事。若是区区一个被逐出宗族的刘氏子都应付不了,茂哥儿这个太子干脆别当了。
开成帝刘珩终于振作起来,更多的事情用在政事上面。
开成十六年,叶慈为太子刘义懋定下一门婚事,镇国公的小孙女。
这门婚事得到了整个朝堂的赞许,总算正常了一回,而不是什么天煞孤星。
太子刘义懋本人对这门婚事也很满意。他和这位未过门的太子妃,通过镇国公的玄孙而结识。
镇国公的玄孙堪称两人的媒人。
开成十七年,太子大婚。
开成帝刘珩突然做出要出京巡视地方的决定,命太子监国。群臣反对,称劳民伤财。
开成帝刘珩怒了,“朕自己掏钱出巡行不行?”
这么多年,他只去过云霞山,别的地方不曾到达过。他还想回云霞山看一看,上云霞观吃鸡。
云霞观的鸡很好吃的。
趁着年轻力壮,他必须早早实现自己的心愿。
群臣僵持不下。
出巡一事一再被耽搁,直到开成二十年才真正出行。
离开京城的时候,是春天,春暖花开,春耕季节。朝臣一再提醒,莫要惊到地方,耽误了地方上的春耕劳作。
未免陛下胡作非为,小半个朝廷都要跟随一起出行。
开成帝刘珩嫌弃人太多,一声令下,裁剪了一半的人。让内阁闵阁老带队随行。
太子刘义懋已经加冠,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有些不舍,“父皇和母后此次出门,尽情游玩。可也不能忘了京城,忘了儿子。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啊,儿子担心自己做不好,有负父皇所托。”
“怕什么!”开成帝刘珩大手一挥,“犯错不可怕,只要懂得知错能改就行。就算犯了错,朝廷和朕也会替你兜着。你胆子大点,想做什么就去和朝臣商量,选择一个最优方案。总而言之,就是不能怕。朕这么多年,何曾怕过。你不要学你母后瞻前顾后,你得学习朕的长处。”
叶慈直接翻了个白眼,此人着实可恶。
一番殷切嘱咐,帝后二人终于出了京城,第一站就是奔赴云霞山。
马车内。
叶慈询问刘珩,“陛下执意要出京巡视,莫不是为了让太子有更多历练的机会,让他能够独当一面。”
“胡说!朕是严父,可不是什么慈父。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朕执意出巡,还不是为了你。”
叶慈白了他一眼,“现在本宫就是一口锅,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改天陛下想要去五洋捉鳖,也都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想吃鳖。”
“你要真想吃,朕命人抓来。”
叶慈往垫子上一躺,“你可别害我。我的名声不剩什么了,再被你祸害下去,我就成了本朝最毒的毒后。谁让本宫独霸后宫二十年,害得陛下不曾纳妃。”
“朕自愿。”
“外面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本宫的责任,是本宫管束了陛下,是本宫善妒,陛下无可奈何之下才不敢纳妃。哎,本宫是毒后啊!来,给毒后捶捶肩膀。”
夫妻二人开着玩笑。
都是老夫老妻了,什么话都敢说,毫无顾忌。互相打趣开着玩笑,更是正常。
相敬如宾是不存在的,互相吐槽才是正常的相处方式。
开成帝刘珩撩起帘子朝车外看去,“朕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路面坑洼不平,一路颠簸。而今,路面平坦宽阔,用上三合土,也不担心下雨泥泞。这都是皇后和朕的功劳。朕这些年还是替百姓做不少好事。”
这话谁都不能否认。
在开成帝治下,全国各地的道路都得到了整修平整,交通顺畅,商贸发达。
不敢说人人都能吃饱饭,至少在京畿一带,大部分家庭只要肯干,肯下力气,都能吃饱饭。
干活的地方多,工钱给的及时,粮食价格平稳,没有天灾人祸,对百姓来说这就是太平盛世。陛下是难得的圣君。
“先帝在位二十年,朕如今也是在位二十年。皇后,你说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朕?”
“大家都说你是贤明圣君。”
“哈哈哈……圣君当不起,贤明还是可以的。单说西北干旱十年,没有爆发民乱,没有杀官造反,但就此项功绩朕就超越了成宗皇帝,武宗更是拍马不及。先帝嘛,那就是个昏君,不配同朕相提并论。哈哈哈……”
刘珩那嘚瑟劲,几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
叶慈一路上,大部分时候都是顺着他,哄着他高兴。出门游玩,就不要闹别扭。
走走停停,一路巡视,地方官员都是紧张兮兮。
整体情况不错,处置了几个不作为的官员,终于到达了云霞山。
昔日的定王府,修建完毕,主人还不曾住进去一日。
而今,这座府邸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
大部队浩浩荡荡住进了定王府。
叶慈和刘珩却悄悄的住进了农闲庄。
山庄依旧是那个山庄,这二十年内,被维护得很好,基本上和当年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不曾改变。
叶慈站在磨盘前面,回味悠长,“还记得每年要做大量的豆制品,磨盘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转动。靠着豆制品,周围的乡邻好歹是多了一份收入。”
更熟悉的地方是吃饭聚餐的小院,那颗桂花树已经不在了,换了一颗新的桂花树。
坐在石凳上,回想当年大家聚在此处喝茶吹牛的日子,两人相视一笑。
处处都是记忆,处处都是曾经留下的痕迹。
只可惜,当年那些人都散了。
“唯有你我彼此相伴。”
开成帝刘珩往竹椅上一躺,浑身松弛,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朕当年究竟蹭了你多少顿饭?”
“数不清。”
“朕给了钱。”
“饭钱是给了,酒钱可没有结清。我亲自动手酿酒,别的地方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