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喊到名字的人下意识应了声“嗯?”
“你真的,有点重。”高无衣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对上许轶,真诚无比地补充道,“我带了这么多人,你是最重的一个。”
杜仲和云观毫无同情心地发出一声爆笑,在许轶气急败坏地高喊有什么好笑的男人不就应该壮实一点的苍白解释中越笑越欢。
“对不起,我们一般不会笑的,”云观解释道。
“除非忍不住。”杜仲接话。
许轶从小到大都被说胖,虽说到了十几岁就开始抽条了,到底给他留下了巨大的童年阴影,从来听不得别人说他重。
如今他也算修成了翩翩佳公子,居然还被高无衣说了句重,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可高无衣又语气诚恳,眼神真诚,容不得他论辩,许轶就更气了。
“好了好了”高无衣拍拍他结实的肩膀,“没事,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重。”
这句话是真的,许轶瘦下来之后脸轮廓分明,还是个瘦削脸型,看起来当真算个斯文俊秀的青年,在穿着衣服的时候。
许轶得到了安慰,掏出两只灵果,只分了一个给高无衣,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刚才笑他的两个人。
“也不知道这门何时才能开启。”
如今天一宗已经聚集了二十几名弟子,已经可以结阵,分批防守和休息,只是到底有些磨人。
高无衣忧心忡忡地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更高了一些的天,“就快了。”
众人也跟着抬头看了眼天幕,心里无端也是一紧。
雪还没停,那宛如水波一样折射出七彩斑斓颜色的横波此刻还在与灰色天幕交缠,只是似乎离地面又远了一些。
或者说,那光波更薄了一些。
忽然,三支泛着金光的灵力箭穿透一片雪幕,一只豪猪应声倒地,许轶徒手抓住射来的黑白尖刺。
高无衣已经开始下一波撒放,“雪停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去的时候。”
众人一怔,未及深思,便赶忙各自提了灵器面对冲过来的妖兽。
三天之后,天空中只是飘着极小的雪粒子,周围的山脉之上皆是厚厚的积雪,地面之上冰雪混合着血水,又被兽和人踩得脏乱,显得格外泥泞不堪。
这期间云观也已经集合了四十三人,还有七人未能取得联系。有些逃到附近的其他宗门之人也在云观的应允之下在天一宗一群人一旁暂且驻扎。
由于任碧玲老是偷看自己,高无衣有些不适应,就算是被替换下来也不会多做什么动作,只是偶尔和许轶杜仲说两句话,也没有打坐修炼,只是阖目静坐而已。
虽说带了抹额,她还是有些谨慎。
就在她闭目养神之时,有人忽然喊了一声,“你看这雪是不是停了?”
无衣立马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心里猛然一沉。
光幕此刻真成了一片薄纱一般,被绷直了,浅透的冰蓝色像极了那人的眼睛,只是,毫无厚度,轻飘飘地,连光线也不再四射,就好像那些剜进老皮的刀子已经如同冰雪一样消融下去。
异像逐渐减淡,然后消散,甚至不比泡沫,逐渐淡薄下去,无声无息。
世界又没了光。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像是积满了万年的灰。
只是空中出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大门,无衣听到周围人兴奋的欢呼,虽是只有几十个人的声音,却汇成了一道围墙。他人在外,只有她在里面。
无衣如坠冰窟,站起身摘下身上的大氅,冰冷刺骨,甚至比在湖底还要冷一些,她的牙齿被冻得咯咯作响。
许轶兴奋地拉着她往门那处御剑飞行。
无衣只是木木地跟着,直到飞到了门前,她才又回头看了一眼。
世界上没有人知道那一片美丽绚丽的光幕是由一只即将化龙的冰蛟献祭而成,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没有人知道为天下苍生献出生命的琳琅,更没有人记得独独为一个人祭出全部的灵玉,独独她一个人,从此刻起,将要独自承受这场无声又徒然的悲壮,像是滴水之刑,慢刀凌迟。
往往人类最大的痛苦,就是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许轶终于察觉到了无衣的不对劲,他试探着问道,“无衣,你怎么了?都要出来了怎么还不开心?”
无衣回过头,跟着他一同踏出界门,淡淡道,“无事。”
就在她要走出玄天境的一瞬间,耳畔似乎传来一声,“你没有错,我们都不后悔,希望你也不要。”
不知是否是恍惚的原因,那声音又像冰凌又像暖玉,竟不知是谁的声音。
无衣下意识回头去看,那灰暗天空之中,似乎添了一丝幽蓝,而那之中,一抹润泽的荧光如同珠子一般嵌在了灰幕之中。
她的心骤然咚咚撞在胸口,四肢百骸似乎也流出一股生机暖流,再回头已经到了界外。
十数辆灵舰悬停在空中,其中一甲板之上,通身蟹壳青色宽袖长袍的男子正好抬起头来,含笑看着她,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