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离得不远了;我的鼻尖传来一股盐腥味,胡须不由得抽动起来。“你看见那云了吗?多么壮观啊。”他抬头赞叹道。
“是的,暴风雨前夕的云层。”我急忙将缠在爪子上的绳解下,他很主动地接了过去,虽然动作显得笨手笨脚,“多谢,和人手相比,我这兔爪子着实不擅长操纵船帆。”
说罢,我再次嗅嗅空气,除了海盐味,似乎有一股鱼腥,夹杂着浓烈的泥土气味,从不可估计的深处散发而来。
那野兽恐怕是刚刚被暴风雨从熟睡中唤醒,它会不择手段的试图填饱它那从不挑食的胃袋;大蜉蝣最想要的自然是新鲜无毒的血肉,但船板也是难得的盛宴:但愿它会冲着前者去,那样应该好应付些。换做其它大型船只,这种贪食的野兽将成群出没,动辄结群千只以上;相比之下,帆船遭受袭击的概率微乎其微,可惜,这点几率正好被我们遇上了。
“莫尔,你会不会操纵船帆?”
他神志恍惚了一刹,随即回答道,“自然会的。”看来他还遭受着落枕的折磨,不太清醒。
“那好,你帮我个忙,保证船帆一直处在现在这个状态,不要松手。”我通过他用力抓紧绳索时前臂肌肉收缩的程度,判断出他绝无可能支撑太久。
“我必须速战速决。”如此想着,我深吸一口气;在风暴降临前,那海兽不会现身。
实在不巧,我们离雾区越来越近了。面对那壁垒一般袭来的浓雾,他居然还能保持这般镇定……但愿他不是被吓傻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我们运气不好呗,”我一边尽快跟他解释着,一边梳理着自己的作战逻辑,“浓雾是注定的,风暴也很常见,只是,我们下方有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正打算趁风暴发动袭击。”
他面未改色。“那么,我该做些什么?”
对上他的眼神,我方才觉得法老这人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还,“按我说的做就好,保持船帆稳定,不要松手。”
“这活计对我而言似乎过于轻松。”他居然如此答复,看来他坚毅的眼神部分源自于无知。
“马上就会有雨和飓风,船会剧烈颠簸,那时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白雾吞掉了船头,我徐徐呼气,在雾触碰到我的第一根胡须时起跳,用后腿站立在了船舷上。
“保持住,我们很快就能穿过这片雾。”
风响起,紧接着是雨点,我倒数着,大蜉蝣一般会在第一滴雨落水后七十下心跳时浮出水面。
“那东西牙齿多吗?”他居然还有闲心发问,但愿他能把这种乐观保持的久一点。
“多啊,相当的多。”我能很清楚的看见他:他姿势尚未改变,只是手臂开始发力;但从他无处安放的眼神判断,由于这浓雾,他大概是看不到我了。
二十五下心跳。
“你莫非要和那野兽打一架?”
我点点头,但立即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愧:他根本看不见我的动作,“是的,我要在它浮出水面,张嘴吞掉我们之前干掉它。”我大声回答,确保即便有呼呼的风声打搅,他依然能听清我所说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风更烈了,雨点击打船板的声响开始富有节奏,我看出他的动作逐渐吃力。
四十五下心跳。
“我需要保持这个姿势大约多久?”
这确实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我清楚自己的实力,但也不愿意将运气因素排除在外,琢磨一阵后,我索性做了最坏的打算,“一百下心跳,我一定能结果那兽,你能坚持住吗?”
“那当然了。”他仍很乐观。
六十五下心跳。
“坚持住,不要松手……”
话未说完,野兽便已跃出水面,足足数百颗牙齿,密密麻麻镶嵌在两张可憎的口中。直到此时,我才考虑到这种情况,起跳的瞬间,我头盔下方的脸因为羞愧和恼火,想必涨的通红,万幸莫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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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
“如此小的概率,居然被我撞上了。”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还是选择高兴吧,愤怒或许会影响我发挥。”我这么悻悻想着,但无论如何,在一百下心跳内杀死两只大蜉蝣,同时保证船不受它们攻击,这件事都超出了我能力的范畴。
半空中,我用左手撕扯着一只野兽的腮,右手则去抓另一只兽的尾部,但它们的鳞片实在太滑,二者又距离太远,我脱手了。湿滑的内脏流淌而下,一股腥臭迸发出来,我感觉自己拽住的这家伙还在奋力挣扎:尽管腹腔被开了一道口,内脏已半数流出,它还在试图用那肮脏的节肢将我拖向口器。
不仅没能杀死第一只大蜉蝣,还让第二只毫发无损地潜回了水底。我紧抓这已被重伤的野兽的创口,试图尽快将其杀死,血的气味充斥着我的鼻腔,也会让那只水底的兽更加狂暴。
“该死。”我骂道。
我随着一具破碎的野兽尸体落水,但愿这能吸引余孽的注意。但那幸存的大蜉蝣似乎对同类有毒的血肉不感兴趣,它游向船底,即将发起攻击。
水底,我并不能看清那野兽的动作,只能抓起一块带鳞的碎肉,掷向那该死的家伙;我感受到它痛叫了一声,却仍不依不挠地游向水面。
我想说一句脏话,却只是狼狈的呛了一大口海水。它得逞了。
我迅速上浮;能看出船体已经受损,但愿野兽没能扑杀到莫尔。
它再次潜入水中,和我正面相撞,在它意识到自己正在支离破碎前,我就撕开了它的脑袋,游向水面。
二百一十下心跳,比我预期的时间长了一倍不止。
“莫尔!你还好吗?莫尔!”我抓住船舷,才发现船在慢慢解体。
“我很好,但这船的情况似乎不太理想。”他回答道。
他正竭力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绳索已经深深勒进他的手臂,雾已经消散,船头刺破了朦胧,又陷入了狂风与暴雨;我看出他的脚下是一滩血水,但没能看出他究竟是哪里受了伤。船的四分之一已经散架,海水正在吞没这帆船,但我们离岸还有半里的航程。
和野兽厮杀并不费力,披甲游泳却让我力竭虚脱,无法以现在的形态操纵那帆,我帮不上忙,如果强行出手,回到岸上的将只有我一人。
就在这时,莫尔开口道,“我们能否唤来援手?这船即将沉没。”